这并不是纯粹的菜汤,而是野菜、肉脯合在一起熬的汤。
最近老喝这个,他都快腻了,但军中最缺的就是各色谷子,能有什幺办法?
碗底放着一块骨头,曾易也不怕烫,用手指拈起,先啃干净了骨头上的烂肉,然后拿眼瞧了瞧,又开始吸食骨髓。
「队主,我给你挑的,不错吧?」军士笑嘻嘻的。
曾易瞧了他一眼,没说什幺。
「快喝吧,一人两碗,喝完我再去舀。」军士又道。
「这玩意,不到中午,一泡尿就没了,顶个屁用。」曾易一边嫌弃着,一边唏哩呼噜喝得香甜。
饼子、粟米饭之类的饭食,银枪军、义从军、亲军能吃,他们却吃不了,谁让粮食不够呢?
军中上下、强弱之别,特别明显,没办法。
「队主,厮杀时带着我,你去哪我去哪,好不好?」军士盛来第二碗汤时,轻声说道。
「为何?一个队同进同退,哪有什幺带不带的说法?」曾易问道。
「若阵列野战,我自无二话。」军士说道:「可若攻拔敌营,山间厮斗,我跟着你,能活,兴许还能有斩获。」
「有牵挂了?」曾易低头喝汤,不让人看见他的表情。
军士沉默良久,道:「家里那位怀上了,我想活着回去,最好再赚点钱帛。」
曾易不语。
军士又叹道:「其实,当初抱着根木头在水中沉浮时,死不死对我来说已没那幺可怕了。梁王救了我,这条命就是还给他又如何?我就想我的孩儿活下来,平平安安长大,哪怕不跟我姓。如果能带着几匹布回家,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仿佛想到了什幺美好的事情一样。
「我执刀盾,你持枪,跟紧我,不要走远。」曾易突然说道。
「好。」军士满脸喜色。
「挺过这一仗,我等就能活。」曾易说道:「放心,打不了多久的。多打一个月,银枪军也得和咱们一起喝野菜汤,最迟七月就能班师。」
二人说话间,先吃罢早饭的部队已经收拾行囊,开始出发了。
浩浩荡荡近两万人,离开晋阳,直指石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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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晋军主力抵达晋阳后,阳曲等地便来了一场大撤退。
数日内,曾经满地的帐篷拆得一干二净,人丁、牛羊纷纷向北,越过石岭,抵达新兴,留下的只有纯粹的战士,一边牧马,一边监视晋阳方向。
从这一点来看,鲜卑人是会打仗的。
他们对南下有执念,但不会寸土必争,该怎幺打就怎幺打,打不赢就跑,打得赢就追亡逐北,消灭敌人成建制的武装力量。
这是一种聪明的做法,也是故老相传的战略,契合他们生产生活方式的战略。
神龟五年(321)五月底,他们再一次发起了南下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