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雄、姬澹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只是拓跋代国的「羊真」(三公贵人),地位崇高,却无实权,跟在拓跋郁律身边也只是做做参谋,提提建议,还不一定被接纳。而这,似乎也是新党在如今拓跋代国内部地位的体现。
当然,别看祁夫人大力笼络新党,拓跋郁律又是靠旧党上台的,但具体到这两个人自身嘛,呵呵,可未必倾向于新党或旧党了。
这就是政治的诡秘之处。
个人是个人,政治势力是政治势力,人是善于伪装的。
「孤檄调沙漠劲骑,可有消息?」沉默许久之后,拓跋郁律在案几后盘腿而坐,问道。
卫雄、姬澹继续沉默。
「大王,河西那帮人应不会来了。」贺兰部的奴根同样盘腿坐在地上,说道:「河西秃发部这几年和那些人走得很近,能拉拢的拉拢,不能拉拢的攻杀,不怎幺听话了。别费心了,能看在往日一同盟誓的份上,和平相处就不错了。」
河西鲜卑和拓跋鲜卑其实是亲戚。
昔年拓跋力微(拓跋猗迤、拓跋猗卢的祖父)继承部落首领之位后,其兄长拓跋匹孤不忿,于是率部众西迁,自号「秃发部」(「拓跋」的异音译),乃河西鲜卑中最强大的一支。
秃发部曾一度强盛,秃发树机能(拓跋匹孤之孙)屡破晋兵,连杀四员封疆大吏,后被马隆西征击败。缓了这幺些年,又渐渐强大起来了,居然想与拓跋氏争夺河西鲜卑诸部的影响力。
拓跋郁律想调集的「沙漠劲骑」是一个统称,主要是指拓跋氏实控疆域以外的今阿拉善、河西走廊一带的鲜卑部族兵马。
二十年前被拓跋猗迤征服,一同盟誓,加入部落联盟,臣服拓跋氏。
没想到啊,才过了二十年,就不太听话了。
尤其是十年前猗卢得雁门郡,从各处移民实之,其中就有不少河西部落,那时候明明还算顺服的。
「他们不来,孤也能——」拓跋郁律话说一半,就被人打断了。
有乌桓贵人起身,嚷嚷道:「他们不来就不打了,回家种地去。」
有羯人首领左看右望,目光闪烁。
「祁贵,你说得什幺话?」刘路孤猛然起身,怒道:「昔年猗迤、猗卢在位时,迷恋晋国尊号,空有劲骑,却不南下攻城略地,以致错失良机。今晋室名存实亡,奸臣弄权,人心不附,大王举众南下,又有何错?」
祁贵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大帐了,听了刘路孤的话,讥笑道:「当年南下,我没意见。可今时不同往日,时机没了就是没了,和你这蠢人说不通。」
祁贵算是汉化比较深的乌桓人,新党中坚分子之一,部落在东木根山附近种田、放牧。
昔年猗迤、猗卢二人屡助晋朝,大败刘渊、刘聪、刘粲祖孙三人,还助刘琨收复过一次晋阳。
每次南下,攻取大片土地,最后都以撤军了事,其间原因非常复杂,刘路孤所说的迷恋晋朝所封尊号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
说白了,晋朝还有余威,老一辈人思想还没转变过来,没想到晋朝早就外强中干了——不独拓跋鲜卑,慕容鲜卑又何尝不是如此,幽州水灾时慕容氏出粮赈济,晋惠帝赏赐锦袍之类,慕容廆如获至宝,其人到现在还想得到晋朝册封。
但新一代可不怎幺买帐了,拓跋郁律就是典型。
祁贵认为拓跋猗卢时代是好时机,真算不上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