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勋一脸云淡风轻之色,问道:「何为人祸?」
「吾闻奉理天下者,莫过于爱人。」王宠冷笑一声,道:「自神龟四年以来,水患频仍,交以蝗疫。黎元困苦,难以自存。值此之际,理当休息。
然大王却尽起三军,劳师远征,空自逐沙,靡费钱粮。此祸可甚于鸟雀?"
「青州诸郡,本就被灾,旧谷已尽,新粮未登,人尚不足食,岂有余以播种?然凶官酷吏,横加盘剥,稍有不从,便即拷讯。遂致百姓逃亡,农桑益废,其弊难堪,至今未消。此祸可甚于鸟雀?」
「大王兴兵二十年矣,天下苦兵二十年矣。三年暴水、一年大疫,此上天之所以示警也,虽赈救之术何益?若不改弦更张,与民休息,山崩地裂不远矣。此祸一来,悔之莫及。」
说完,一甩袍袖,负手而立。
卡滔在下面一听,差点给他叫好。
说得好,说得妙!邵贼自谢爱人,然连年发动战争,伤残无数,这难道是爱人吗?继续讲,狠狠讲,看邵贼脸上还挂得住不。
王衍脸色灰暗。爱人不爱人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家族利益。
他微微转了下头。
一人会意,长身而出,道:「君言人祸,却不知可闻苟曦、曹疑之祸?
台下的曹疑:
「......
「你是何人?」王宠看了他一眼,问道。
「琅琊颜忠。」来人行了一礼,回道。
王宠上上下下打量了下颜忠,笑道:「莫非『颜妾』之族?」
颜忠一下子红温了,双拳紧握,怒不可遏。
这厮嘴是真的臭!今天你被五马分尸都没人替你喊冤。
所谓「颜妾」,乃琅琊颜氏一桩耻辱。
昔年太原王浑为徐州刺史,娶续弦妻,就选了当地琅琊国的颜氏女。
行礼之时,王浑将要答拜,在场的宾客纷纷说道:「王侯州将,新妇州民,恐无由答拜。」
王浑居然就停止了,没让婚礼完成。后来,王浑的儿子以其父不答拜,
不成礼,恐非夫妇为由,亦不为之拜,谓之「颜妾」。
颜氏只是个低等小士族,虽然深以为耻,但因为太原王氏门第高贵,终不敢离。
到了眼下这会,颜氏门第有所提升,南渡建邺的颜含(曾为司马越参军)一支更是发展不错,但当年的耻辱仍在,从未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