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头戴骑帽,身披假钟,微微低着头,见到院门大开后,擡起头来,行了一礼,道:「天水阎鼎,见过庾公。」
庾蔑思索许久,才反应过来阎鼎是何人,惊之后,摇头笑道:「原来你跑到了凉州。」
阎鼎亦笑道:「早在鲜卑大举南下之日,我便携家人僮仆西走了。若晚上那幺十天半月,大索全城之际,恐难遁逃也。
「进来吧。」庾蔑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屋内。
部曲将阎鼎放了进来,然后又关上院门。
阎鼎在中堂门口脱了鞋,入得屋内,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庾蔑对面。
一时间,十余道目光射来,阎鼎浑若未觉,只拜道:「今来见庾公,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庾蔑面无表情,道:「君试言之。」
阎鼎理了理思绪,道:「庾公可知,凉州上下并不愿降?」
「这却不知。」
「这要从张西平(张轨)说起了。」阎鼎说道:「当年长沙、河间、成都三王混战,司马稍占上风,便以冯翊太守张辅为秦州刺史。然陇上诸郡对外将入秦州不喜,群起而攻,尤以陇西太守韩稚为最。两军战于遮多谷口,辅军败绩,
韩稚杀之。」
「彼时凉州司马杨胤以韩稚逆命,擅杀张辅为由,请西平公出兵。其言曰「明公杖钺一方,宜惩不恪,此亦春秋之义。诸侯相灭亡,桓公不能救,则桓公耻之。』」
「轨从焉。诈称得雍州,云韩稚称兵内侮,其义在伐叛,遂讨之,得秦州。」
「南阳王模镇关西后,政令不出长安,彼时张轨遣使交好,模大喜。然时日未久,双方又生嫌隙—"
简单来说,司马模镇长安后,与张轨的关系十分复杂。
在他初来乍到的时候,政令不出长安,张轨遣使交好,让他十分感动。
但在逐渐站稳脚跟后,又不想看到张轨坐大,于是趁着后者病风的时机,默许凉州张越等人取代张轨。
其间好一通混乱,最终张轨平定乱局,司马模放弃了控制凉州的企图,赐剑张轨,许其陇地以西专断之权,双方转而合作。
不过司马模也趁机拿回了秦州,以其子司马保镇守。
「轨固忠臣也,然已自比齐桓,凉州上下一般无二,且从未放弃对秦州的窥视。」阎鼎最后说道。
庾蔑听完,沉默许久。
他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听说张轨的故事。
以前只知道天子有难,张轨数次遣兵入援,是难得的忠臣。
梁王遣人去凉州送礼募兵,人家也没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