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诺克犹豫了一下。
“不知道...... 也许半年? 如果狮心骑士团那边再有什么大动作,或者陛下再心血来潮修一座花园,这个时间还得减半。 “
半年。
威克顿感觉一阵眩晕,差点拿不稳手中的酒杯,只能将它放在了一旁的长桌上。
他简直不敢想象,半年之后,如果他们拿不出钱该怎么办。
他下意识地看向舞池中央的高台。
西奥登国王正微笑着向舞池中的贵族们举杯致意,脸上洋溢着慈父般的笑容,仿佛是这片繁荣乐土的守护神。
难道要让他现在走过去,告诉这位沉浸在美梦中的老人,你的王国已经破产了吗?
威克顿的眼中闪烁着挣扎。
韦斯特利家族虽然并不显赫,却有着悠久的历史,他毫不怀疑自己是高尚之人,就和他高尚的先祖一样然而他同时也清楚,如果他不能保全自己,他的所有政治抱负都是空谈。
如果在这种兴头上泼冷水,不仅解决不了财政危机,恐怕自己这个经济大臣的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 我知道了。 “
”知道? 男爵殿下,恕我直言,光是知道是不够的一“
”把嘴闭紧,汉诺克。 今晚是陛下的好日子,别让这些铜臭味坏了皇家的雅兴。 “
不由分说的打断了汉诺克爵士的争辩,国王的大臣擦了擦袖口上的酒渍,伸手拍了拍爵士的肩膀。” 等舞会结束,我会亲自向陛下汇报。 至于现在......“
威克顿看向那旋转不休的舞池,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疲惫。
“就让这音乐,再响一会儿吧。”
随着最后一辆离宫的马车消失在煤油灯的尽头,喧嚣的舞会终于散场,深夜的庄园重新坠入夜的安详。 国王的书房,壁炉里的火焰就像摇曳在路边的野草,顽强地舔舐着那已经烧焦的木头。
西奥登·德瓦卢坐在宽大的胡桃木书桌后,发皱的眼皮下垂着,仿佛随时可能睡着。
如果不是那讨厌的威克顿男爵打扰了他,说有要事禀报,他恐怕已经在女仆的服侍下睡着了。 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披着那昂贵的丝绸衬衣,坐在壁炉前的高背椅上听这乏味的家伙唠叨。 威克顿·韦斯特利男爵站在书桌前,双手颤抖着将那份薄薄的财政报告呈了上去。
写在纸上的东西比汉诺克口述的还要惊人,他也是宴会结束了之后才拿到这份报告。
国王漫不经心地接过报告,起初只是随意扫视,仿佛在看一份无关紧要的菜单。
然而,随着目光下移,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就像梦中苏醒的老鹰一样。
“啪!”
那份报告被狠狠地摔在了威克顿的脸上,纸页散落一地。
“八万金币?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
西奥登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睡意全无,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嘶哑,吓得威克顿男爵不敢说话。
“莱恩王国拥有广阔的黄金平原,拥有上千万勤劳的子民,他们骑在壮硕的奶牛上长大,吃的都是饱满的浆果和土豆,你告诉我...... 这么一个强大的王国,只有八万枚金币! 你当我不会数数吗! “莱恩王国的人口约有2000多万,国土面积120万平方公里。
哪怕去掉正陷于战火的暮色行省,也有近70万平方公里,以及1000多万生活在核心地区的“有统计人囗”。
这么多人,哪怕每个人捐出100枚铜币,那也是10多万枚金币了!
怎么可能连区区8万枚金币都拿不出来?
不得不说,西奥登的数学能力是过关的,然而这个账显然不是这么算的。 哪怕忽略掉生产总值与税收的复杂关系,以及货值在流通环节的损耗,那8万金币也是收入减去支出后的结余累计,并且这个结余正在逐渐减少。
比起八万金币本身,他更应该关注的其实是“各级债务违约时间”这些真正的死线。
不过威克顿男爵哪敢在这时候提醒他,只能默不作声,低着头祈祷陛下的怒火赶紧过去。
国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激怒的老狮子,嘴里絮絮叨叨地咒骂。
“圣西斯在上,这群吃里扒外的蛀虫,侵吞王国资产的小偷,所有人都在惦记我的钱! 还有你,威克顿,我刚刚夸奖过你,你却给我交上这样的答卷! 就算是一头猪坐在你的位置上,也不至于把我的国库管成这样! “
西奥登感到难以置信,但更多还是遭到背叛的愤怒。
在这个王国里,每个人都在向他索取,算计着自己的利益。
圣西斯在上,为什么他的宫廷里全都是一群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难道就没有一个无私奉献的好人吗? 好人都到哪里去了?
面对国王的咆哮,威克顿男爵扑通一声单膝跪地,不敢辩解,更不敢指出真正的问题了。
如果不是修缮这座皇家庄园,如果不是为了那场赔钱的冬月政变,如果没有那林林总总的意料之外的支出...... 他们的财政就算紧张,也不至于紧张成这样。
莱恩王国就像一个勒紧裤腰带的巨人,而他们的腰带就像一根绷紧的琴弦,需要小心控制呼吸的节奏才能让它绷住不断。
然而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们陛下这个错觉,在这个超凡者都不能为所欲为的时代,他们却是万中无一的例外。
不过眼下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身为一名常年在宫廷里摸爬滚打的老狐狸,威克顿知道重要的从来都不是真相。 如果自己不立刻把锅甩掉,这口锅一定会被陛下按在自己的头顶。
他心念电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