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那些将圣西斯说过的话倒背如流的人,整日为苍生祈福却不肯俯首看一眼苍生的人,已经忘记了圣光到底是什幺形状通过身体力行地践行自己的信仰,卡莲的存在渐渐成为了这支颠簸在旷野中的商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就像一间移动的忏悔室,为这些疲惫的灵魂带来了一丝慰藉,
起初还有些佣兵会在背地里编一些关于「修女」小姐的荤段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渐渐地不再好意思这幺做了。
通过聆听信徒们的苦难,卡莲也渐渐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力量正在觉醒。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拯救的可怜人,反而成为了别人的依靠。
而至此,她也彻底明白了科林先生那句「我准了」的真正含义一她的资格与身份并不需要高高在上的权威来赋予,而是需要在践行使命的过程中由自己去履行的。
她已经领悟了,属于自己的天命。
罗炎的马车内,气氛安静得只能听到车轮滚动的单调声响。
他很享受这份宁静,这可以让他静下心来,专心阅读摊开在手中的书籍。
只可惜没等他享受多久,这份宁静便被一阵不耐烦的「啪嗒」声打破了。
只见一只抱着双爪的小母龙,正气鼓鼓地蜷在柔软的坐垫上,不大的尾巴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身下的羊毛毯,金色的竖瞳里满是不忿。
她终于忍不住,对着那个悠然看书的家伙发起了牢骚。
「喂!明明是我把那几个坏蛋吓跑的,为什幺所有人都把功劳算在了你的头上?」
龙神呢?
怎幺没人崇拜龙神?
听到宠物的抱怨,罗炎连眼皮都没擡一下,只是淡淡地翻过一页书,随口说道:「你指的功劳是什幺?吓跑了几匹马?」
「不然呢?这难道不是我的功劳吗?」
「然后呢?」
「然,然后?」塔芙被问得一愣,「然后——他们就跑了啊!卡莲就安全了———难道不是吗?
罗炎终于合上了书,将目光投向了这只理不直气也壮的小鬼,淡淡笑了笑。
「你和一个人很像。」
「谁?」
「那个和我们素未谋面的里希特爵士。」
「—什幺意思。」
看着一头雾水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损她的塔芙,罗炎语气温和的说道。
「没什幺意思,他有着朴素的荣誉感,而你有着朴素的正义感。你们看起来完全不同,但有些时候又很像,做事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几乎不会考虑『然后呢」这个问题。」
很久以前他读她日记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龙神古塔夫永远是从一个正确迈向下一个正确,然后的徒子徒孙们跟着他从一个地狱迈向下一个地狱,直到把送走才好了一点儿。
当然了,也只是好了一段时间。由于圣甲龙族没有清算古塔夫的问题,而是将大结界维持了下去。于是在未来的某一天,比古塔夫更抽象的圣甲龙族蜥蜴人诞生了。
他的意志被传承了下去,并且成为了印在圣甲龙族灵魂深处的烙印。
其实这家伙若是没有把神格给凝聚出来,只是当一个普通的研究员或者小白鼠,那都是相当不错的人。
看着哑口无言的塔芙,罗炎用慢条斯理的声音说道。
「"..—·虽然我不想和你争论『功劳」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但你把那个人类姑娘从鹰岩领的火坑里拉出来,只是让她换个地方掉进另一个火坑里,被更猛的火再烤一次。」
「那不叫拯救,也没有解决任何问题。而相反,我给了她一条能走下去的路,一个不会再被任何人欺凌的身份—这才叫拯救。」
塔芙被这番话堵得说不出一个字,腮帮子鼓得像个气球。
泽塔人到底是缺了神棍的传统,逻辑缜密却少了满嘴跑火车的本事,最终只能不服气的嘟了一句。
「我不管,反正是我出的力她扭过头,闷闷不乐地望向车窗外。
正巧,卡莲正微笑着为一个手臂受伤的佣兵缠上新的绷带。
她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充满了以往所没有的平静与力量。
而那些佣兵也很尊重她,和在鹰岩领的时候判若两人。
真是不可思议。
明明都是同一拨人!
见到这一幕,塔芙脸上的不满与怨气也渐渐的消散了。
她不得不承认,卡莲现在的样子的确比之前好太多,而这一切确实是魔王的功劳。
之前的她就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的老鼠,在惶恐的囚笼里做着无用的挣扎,在被悲惨的命运击垮之前,先被恐惧击垮了。
那姑娘似乎真的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而不仅仅是换个地方继续逃亡望着窗外的不只是塔芙,还有从始至终沉默不语的莎拉。
她忽然想起了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说起来,她好久都没有吃到魔王大人亲手烤的烤串儿了鼠鼠的尾巴烤起来还挺香的。
自那之后又过去了几日。
当商队的马车终于碾上莱恩王国的土地时,包括托马斯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彻底放下了心中仅存的那点紧张。
他们原本还担心会有追兵赶上来,但现在看来那位卡宾大人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靴子一脚踢在了真正的钢板上。
或许他和他的马仔们正在惶恐中度日,也或许他正在谋划著名跑路·但无论是怎样,这都已经和他们没有关系了,至少有段时间他们不会出现在鹰岩领了。
然而,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
尤其是当商队进入了王国东北部的暮色行省时,就连牵在佣兵们手中的马儿都逐渐嗅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
与传说中那个盛产美酒与荣耀的「骑土之乡」相去甚远,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片令人错的萧条。
广的田地早已荒芜,龟裂的土块上看不到一丝绿意。沿途的村庄大多十室九空,紧闭的门窗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悲剧。
道路两旁随处可见衣衫楼、面黄肌瘦的流民,他们眼神麻木,像幽魂一样缓步挪动着,对驶过的商队毫无反应。
也并非全无反应。
在不少尚未失去生机的眸子里,也流露出了令人胆寒的渴望,
这里似乎爆发了严重的饥荒。
傍晚,商队在一个勉强还有人烟的村镇外扎营歇脚。
托马斯想着进村用一些盐和布料换些情报,但当他和几个伙计靠近村口时,村民们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警惕地关上了门,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信任。
「怪了,」跟在托马斯身后的本挠着头,满脸困惑地嘟了一句,「我们看起来也不像强盗啊。」
一旁的佣兵头子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旁边的雇主,压低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