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王国的王都,罗兰城。
这是一座没有海风也没有港口的陆地城市,只有一条宽阔的奔流河从城边蜿蜒流过。
这座城市不像雷鸣城那样富得流油,却足够庞大,汇聚着整个莱恩王国的人口与财富。
穿着体面的市民从铺着石板的长街上走过,马蹄的唱嗨声催着南来北往的行商,载着奔流河畔卸下的货箱去到人声鼎沸的市场,河边的酒馆依稀能听见吟游诗人的歌唱。
鳞次栉比的房屋如匍匐在地的臣民,环绕着坐落在丘陵上的城堡。
那是德瓦卢家族的城堡,同时也是西奥登国王的王宫。
王宫深处,斜靠在王座上的西奥登·德瓦卢正将一枚银币举到面前,细细端详。
午后的光芒越过了高窗,照在那闪耀的德瓦卢家族狮子纹章上,让老国王一时间有些出神。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摸到自己印出来的银币,摸着良心来讲磨损的确实有点严重。
不过再怎也不至于被嘲笑成“莱恩铁片”吧?
那是他从探子那听来的消息,据说最近他的王都发生了几件离奇的怪事儿。
一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市场上用铜币大肆收购银币,不管什银币都照单全收,而且是以高于1:100的比例。
最高的据说已经开到了1:120,就算他这个国王再不谙世事,也觉得这帮家伙脑子有问题。至于其二,倒不是发生在王都的事情,而是来自隔壁的公国。有行商从那过来,带来了雷鸣城的消息。
据说那物价飞涨,货币混乱。
尤其是铜币,除了能买到被爱德华补贴过的面包之外,几乎什都买不到了,除非忍受更贵的价格。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西奥登低声自语,枯槁般的食指摩擦着银币的边缘,发出轻微的咯吱说实话,混沌的威胁不足以让他忧虑,就像那作恶的巨龙自然有英雄去摆平。而哪怕是天塌下来,帝国也不会视而不见,顶多是死一些无根之萍。
然而,坎贝尔家族不一样。
他们和德瓦卢家族一样是圣洁的根苗,而那爱德华的野心已经明晃晃对准了他头顶的王冠。别人看不出来,他却看得清晰。
并不是所有国王都得宣称自己叫国王,大公一样可称陛下,只要他收买了自己周围的棋子,自己就会被囚禁在这座狭小的王宫,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去。
不过这一次,西奥登确实看不懂了。
莱恩王国发行的银币变得更贵,用它能换来更多的铜币。这怎看,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虽然探子们说,金币也变得更贵了,但整个王国就属他金库的金币最多,这不也是好事儿吗?银币是国王用来收割臣民的工具,如今贬值的是那些中小贵族们私自铸造的铜币。
当然,贵族们也没有损失。
毕竟他们可不会囤积自己铸造的铜币,受伤的似乎只有王宫外面那群叽叽喳喳的刁民。
西奥登百思不得其解。
这看起来倒像是坎贝尔公国的自杀行为,那边的市民应该更有钱才对,而谁都知道那是爱德华的基本盘他已经得罪了公国的三个伯爵,北方封臣们已经联合三叉戟骑士团,形成了一个反对他的派系。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他的经济大臣,威克顿·韦斯特利男爵走了进来。
“陛下。”
西奥登的眉头舒缓了些许,将银币藏在了手心,本能地不想被下人看见自己把玩这玩物丧志的东西。 “爱卿,何事?”
威克顿男爵恭敬地行礼,这个精干而瘦削的中年男人,此刻脸上正带着深深的忧虑。
“王都最近怪事连连,从奔流河下游输送到王都的柴火和盐比往年少了一半,而我们的市场上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一大堆铜钱。市民们需要用往年两倍的价格购买生活必需品,一些人聚在政务厅外抱怨,说柴火和盐涨得太快了,许多家庭恐怕无法度过这个冬天。”
西奥登面无表情地听着。
“我听说坎贝尔公国的棉衣很便宜,他们少用点燃料,多穿点衣服不就行了。”
“可是……再便宜也不是所有人都买得起的,根据我的走访调查,王都郊区很多人一个月的收入只有800枚铜币,他们不可能把这些钱全拿去购置棉衣。”
“罗德王国的煤炭呢?烧不起柴,用煤不就行了。”
“是这样如此……我注意到城一些富人已经选择用煤炭代替柴火,可那些本来就在用煤炭的人又该怎办呢?罗兰城没有海运港口,从北部商路输入的那点煤炭对我们来说根本解决不了燃眉之急,很快煤炭就会涨到和木柴一样的价格。”
观察着国王的表情,威克顿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建议:“或许……我们应该下令,譬如让王都周边的领主们放开冬季的砍伐限制,以平抑物价。”
靠海的人烧煤,不靠海的人烧木头,这在奥斯大陆是常识,他相信国王心也是清楚的。
西奥登听完,浑浊的眼球动了动,但并没有如威克顿男爵期待的那样,露出重视的表情,反而露出了一丝疲惫。
“威克顿男爵,你是经济大臣,这个你比我懂。既然你发现了问题,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处理好了。”
威克顿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