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录不禁想起自己之前那篇引起大麻烦的《用之则行》,在境界上确实低了震泽先生一截。 他那篇文章破题便言“不执为要',通篇侧重的是个人心v性的超脱一「屡经用舍,充然自安',”晤对颜渊,忘言相契'。
说到底,还是偏向于“独善其身'的修养。 强调的是“顺势应时',若遇”邦无道',更多是主张“舍则守道',守住自身节便已足矣。
那时他所思所写,多是个人如何在刘瑾乱政的时代保持本心。 却未曾想过,在真正浑浊到令人窒息的世道里,士大夫更该有的,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主动担当。
可王鳌的《见行可之仕》不同。 震泽先生所思的,不是个人如何避祸自守,而是如何在令人窒息的浑浊世道中,为正道寻一线生机,为苍生谋一分福祉。
哪怕季桓子是僭越之臣,哪怕刘瑾是乱政之阉,只有有“推行部分正道'的可能,便不肯轻易放弃这种”于乱局中寻行道之机'的主动!
这种“宁在污泥中栽花,不向泉石间避世'的担当,正是他那篇文章所欠缺的一一他的文章是”向内求',求的是个人心境的平和与超脱;而王鳌的考题是「向外求',求的是社稷苍生的安稳与生机。 一为“自安',一为”安世',格局与境界,高下立判!
苏录汗颜之余又不禁深深的感佩。 原来真正的顺道守德,不该是避开乱世的污浊,而是敢于踏入污浊,却始终守得住正道的清明。
“真正的”不执',也不是“用则行、舍则藏'的顺势而为,而是”邦无道仍欲行道'的逆势坚守! 他那篇文章,终究少了“以天下为己任'的沉厚担当,缺了绝境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济世情怀。
那么这篇文章该怎麽写,也就呼之欲出了!
苏录微闭双目,最后酝酿片刻。 直到感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这才掏出温在怀中的墨盒,打开后饱蘸浓墨,提笔力就一篇雄文
“圣人仕鲁,因道可施; 君子出仕,惟义是归。 '
“盖圣贤为仕,不执一而废权; 君子立身,必顺道而合义......
“邦有道则敷政宣仁,邦无道则因机明道。 不责国之尽善,惟察道之可行; 不避时之多艰,惟守心之无亏......
“士之仕也,行其义而非苟合; 贤之出也,成其德而非避名。 观昔圣人仕于季氏,非逐虚位,实察民隐可恤、圣道可存,斯乃审时之智也一
“见其心可托,故仕不以人废; 察其途可通,故道不以时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