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因为这个,城内的中高层也开始人心惶惶起来。
这种情况下,有人提出让王五郎立即回兵来援,因为后者在济北也是据有大半郡,拥众上万,趁现在对方分兵,奋力一战。
不过,这个建议被李枢给强硬拒绝了,非只如此,他还继续趁着对方分兵之际大肆派出信使,要王五郎不要管这里,只往东面去打,去逼近齐郡。
单、程败军之将,李枢和雄伯南在此,自然无人能再动摇方针,于是方略就延续和坚持了下去。
而这种坚持,很快随着春耕开始之后起到了奇效。
张须果端坐在主营中,周围将领分列两侧,个个面色阴冷,而他们所有的目光都盯在了当中一个穿着官服的人身上。
片刻后,张须果下了决心:「拖出去,以正军法。」
「我不服!」听到这句话,看到甲士来拖自己,情知无幸,反而大呼喝问。「齐郡的通守凭什幺杀鲁郡的粮曹?本就是没有人愿意给你们运粮,凭什幺怪我?」
根本无人所动。
而待此人被拽出帐外,复又变了腔调,直接哭喊恳求:「张太守,这事真不是我没用心用力,可老百姓就是信不过我们,就是宁可从贼也不服征募,我又没有兵,我能怎幺办?我能怎幺办?放我一条烂命吧……」
哭喊了片刻,声音戛然而止,一切复又清静下来。
一直到此时,张须果方才捏着花白的胡须,重重呼出一口气来……他怎幺都没想到,自己干脆利索打了那幺漂亮的仗,光复了几乎整个鲁郡,却得不到任何拥护与回报。
那些降了贼的鲁郡郡卒回到家里,非但不安分守己,反而助力黜龙帮的匪徒将谣言传的满天飞,搞得整个鲁郡现在这个样子,全是他的过错一般。
为什幺地方官不能恪尽职守?
为什幺百姓不能安居乐业?
为什幺要信黜龙帮那些匪徒,不信自己?
「黜龙帮的逆贼是放了粮的……知世军也放了。」贾务根犹豫了一下,小心进言。「郡君,老百姓眼皮子浅,咱们是不是也放粮?」
「之前在齐郡放粮,是先有粮再放。」张须果叹了口气,但也有了一丝焦躁之意。「可鲁郡这里,粮食被盗匪逆贼按照秋粮放了一半,咱们再放,放多少?放的多了,军粮如何维系?放的少了,怕又不领情。而且……而且到底是鲁郡,不是齐郡,我放本郡的粮是我职责所在,鲁郡这边算什幺?」
众人或是叹气,或是烦躁,或是不解。
然后,都尉樊虎认真提醒:「将军,还有一件事情,现在已经开始春耕,便是放粮,老百姓也不乐意出来做役丁,甚至再往下等,周遭的鲁郡人都会觉得,是咱们耽误了春耕,坏了一年之大计。」
「实在不行就算了,直接强抓些壮丁出来。」鱼白枚气急败坏,第一个放弃了思考。「先把军粮续上。」
「不是不能强抓壮丁,但怕只怕,咱们今日强抓了,明日一走,他们便又成新贼了。」贾务根面无表情,说了句天大的实话。「东境百姓,对随军徭役有多畏惧,难道还要讲出来吗?」
而这句话,似乎点到了张须果的软肋,这位齐郡通守愈发气闷,便干脆一声不吭站起来,负手往外走去。
离开大帐,等上临时夯土建立的将台,也不顾一旁尚未收拾干净的尸首,然后放目去看……以往的时候,他一般只看城上和周遭的敌我军事布置,外加地理形势,今日却难得观看了些其他东西。
视野中的村落,依然有炊烟袅袅,但张须果知道,村落中早就没了百姓,全都变成了齐郡士卒驻扎的营寨,是士卒在做饭。而早被踩的坚硬的周遭地面,其实也本是耕地,但田埂垄亩早已经被踏平。
唯独营寨跟下刚刚钻出来的一些麦苗顽固的证明着一些东西……这些因为之前收割掉落而自己长出来的杂乱麦苗,本该被拔除,然后重新耕地播种,此时却因为天时倔强的长在那里,似乎同时在嘲讽着这个地方的军人与农户。
「分两千兵与樊虎,亲自去运粮,顺便从几个城里征夫,专征无赖子和商户,征个两三千就行,动静闹大点无妨。」看了许久,张须果忽然回头,朝身后人吩咐。「让樊豹他们从东平那边慢慢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