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用你来操心了……到时候你跟着曹皇叔屁股后面抢地盘便是……但要小心,一定不能侵略百姓,否则我再回来接收的时候就没法保你了。」
「这也不用你来操心……」
「真动手,真要抽杀的,你也是,樊梨花也是。」
「难道要我弃了五六郡之地,降了你一个弃地而走的人做流亡?」
「未尝不可。」
「真以为大宗师夸了你几句,你就握了天下至理,可以横扫四海,或者干脆天下拱手而降了?你要是真那幺厉害,今天为什幺逃出来?为什幺还要徐世英接应你、要陈斌做好防备、要李枢做好出兵准备?为什幺还要叮嘱我跟着曹皇叔抢地盘的时候不要侵略百姓?下次真见面,说不定谁抽杀谁呢!在我这儿,对面的兵敢抵抗,抽杀五一起步。」
「你不是不屑于抽杀吗?」张行终于略显诧异。「怎幺改规矩了。」
「不抽杀不行……打下赵郡那一回就意识到问题了。」李定无奈道。「我原本的思路是,降兵身上毛病太多,最好是重新招募,自己编练,降兵直接收点有修为的跟身体强健的补充一下就好,剩下的撵出去或者做劳役都行,实在累赘,屠了也无妨。但襄国郡和赵郡的郡卒,已经是郡中选拔的优质兵员了,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本地人,本地人回去后无所事事,就容易闹出乱子,而且地方上丁壮有限,招新兵也会引起问题,留着当劳役也会有问题,所以就不得不放弃征新兵,直接留用,而留用的话他们又一堆毛病,就……就只能学着你的法子了。」
「军事既政治,你脱不开的。」张行点点头,然后茫然看向前方的大校场,随着暮色加深,前方已经越来越安静了。
「临走前张老夫子对你说他要启程去南方找那位千金教主?」李定忽然又问。
「对。」张行随口应声。「继续去论他的道。」
「真如传闻一般,他这是快死了吗?」李定继续来问。「我怎幺觉得他还有些说法?」
「快死了是真的,有说法也真的。」张行认真道。「我倒是觉得以这位如今的心态,说不得能在临死前撞出一条路来,死里求生……」
「那就是成神化龙了。」李定感慨一声。
张行没有接话,这些年他学到的一个重要东西就是,低头做事,必有回报,但却不是特定的回报,回报的量也未必对等,需要做够充足的付出才行……而张老夫子这里,最近的表现的确超出他的想像,让他感到由衷的佩服,但要说什幺一定会跑赢生命流逝速度,成龙成神,却也没必要下什幺定语。
说简单点,这个世界还是这幺残酷,说文雅点,这就是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换句话说,谁知道张老夫子会不会在过大江的时候一头栽进去,寿终正寝呢?
「那你又说了什幺?」李定继续追问。「就是走前跟张老夫子说的。」
「我跟张老夫子说,天下道途无数,条条可至东都,不必计较太多。」张行平静来对。「都是些废话,就是人家摆出宗师风范,擡了我一手,我反过来谦让一点……「
「其实你今日说的不算差,很多东西都耳目一新。」李定想了想,诚恳以对。「虽然不全,也不成体系,但能看到诚意……跟在东都时强了许多。」
「毕竟经历了许多事情。」
「不过,让我更在意的还是你的旧东西。」李定继续认真言道。「之前打黎阳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还是那个老脾气……这其实挺难得的,人嘛,最贵重的还是不忘了初心,哪怕初心后来看起来幼稚可笑。」
张行笑了笑:「新的旧的都重要,反正我现在没后悔就是了。」
李定点点头,二人终于沉默了下来。
此时,天色还是很黑,毕竟是初春嘛,河面才刚刚解冻,但因为是军营的缘故,已经有不少人按时起床了,校场上往来的身影和火把也多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忽然间,原本强力但还算温柔的南风忽然变得暴躁起来,将许多火把给吹灭、扬起,顺便卷动许多沙尘扑打在校场周边的房舍屋顶上,弄得四面惊呼声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