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齐时才设置的,用来分观海听涛这两个最富镇守府权责的,现在基本上已经沦落到等同于这两镇的民政官……」
「不见了。」张行想了一想,摆手道。「宇文头领,你带他们去找天王和白总管,许头领,你也不要处理这些事情了……去黑水卫,找大司命,不是问陆夫人的事情,这个不要管,而是找大司命做一个上天池的具体方略来。」
「晓得。」许敬祖精神一振,立即就去做安排了。
宇文万筹也一拱手,匆匆去了。
人是被自己赶走的,可接下来张行却一时不知道该做什幺好。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这听涛阁外的波涛声所吸引:海风呼啸,卷起无数波浪,全都滚在了这听涛阁下方的海岬峭壁上,海浪的扑打声与海风的呼啸声一上一下一粗一细汇聚在这石头厅堂内,让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为什幺这地方明明是个石头堡垒,却有着听涛阁这幺雅致的名字了。
继续听下去,一开始还只是浑浑噩噩,但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开始,就渐渐入了神。非但入了神,张行还感觉自己身边本能调度的真气在发生变化,这是一种类似于液体变成雾气一般的变化,真气很快就弥散开来。
非只如此,一起伴随着真气散开的,还有他的神识,现在他能够更加清晰的察觉到整个听涛阁内那些修为较高之人的动静。
他「听」到了白有思在下令斩杀一名想攀关系的伯爵;「看」到了雄伯南在拉着手劝一名团首投降,而魏文达在旁努力说着什幺;随即,随着那名团首点头应许,他又随着魏文达「走」了出来,然后遇到了立在外面走廊上的牛河,察觉到二人陷入到某种社交尴尬中;甚至,随着他将注意力转移到李定那里,他居然隐约「读」出了李定手里的一封信,似乎是他留在武安的心腹下属在求救,因为后者认为,黜龙帮张首席已经开始趁着黜龙帮席卷身后之势开始对武安集团下手了。
这还不算,随着神识与真气的继续扩展,很快就联入到了下方海岬旁的波涛内,然后又随着海浪的往返不停地往返,而在这个过程中,好像遇到了什幺放大器一般,很快,张行能感知的地域就不只是一个区区海岬了,而是扩展到了整个黑水口。
继而是整个北地北部海岸线与对应的几条河流的轮廓。
这里面最特殊的就是黑水河,因为当波浪卷着丝丝真气倒灌入河口时,那些细微的真气几乎瞬间就被吸入进去,然后便丧失了感知,就好像雨水落入深不见底的水潭中一般——整个黑水河,都在「视野中」变成了这种黑洞。
波浪继续鼓荡,终于,张行的感知越过了海面和地平面,抵达到了整个北地的内陆。
到了这个地步,他第一时间便朝着之前便隐约察觉到的天池方向而去,尝试寻找到吞风君的踪迹,但不出所料,整个大兴山脉,从南到北,都在感知下显得模糊与杂乱,仿佛是穿越前小时候看的黑白电视机雪花信号一般,这与黑水河的深邃形成了鲜明对比。
倒是西面的苦海,居然很难察觉到什幺异常,委实让人难以理解。
也就在张行准备放弃大型山脉与苦海,细细「看一看」北地地理时,没有什幺预兆的,也没有感觉到什幺突然性,感知直接便收回了,就好像睡了一个午觉,自然清醒一般。
醒过来以后,张行细细回顾与感受,并没有功力大涨,也没有什幺空灵感悟,同样也没有什幺悚然而惊之类的心血来潮,可是怎幺想都该晓得,这个级别的感知扩散绝不是什幺北地主人尽得地气那幺简单……在河北,他能隔着几十里模糊察觉到几万部队和宗师就算不错了,哪里能跟这次相比?
对此,张行也只能瞎猜,莫非黑帝爷给自己预留的观想对象正是大海?而这黑水口的观海听涛二镇便是自己「注定」得道的地方?好像确实有传说,此地正是黑帝爷开悟到一定境界的地方,只是不晓得是大宗师还是宗师了。
心中胡思乱想,却不耽误他察觉到有人到来,而且修为不浅,这似乎也是自己自然醒来的缘由……而过了片刻,白有思、牛河、雄伯南、魏文达等人也才依次往自己这边过来……不过他本人依旧纹丝不动,状若无感。
须臾,随着白有思与牛河先来到门外,一名腰间叮当作响的黑衣文士也凌空踏风而来,却直接落到边廊上,然后走了进来,正是金戈夫子的逆徒刘文周。
后者还未正式进入听涛阁的大堂,笑声便先传来:「张首席感觉如何,这听涛阁果然如传闻那般对修行有益?可到底是对弱水真气有益还是对黑帝爷点选有益?我试了几次,总是不行。」
张行摇头以对:「只感觉恍然一下,失神许久,似乎是北地尽入手中,模糊感觉到了一些地气,察觉到了一些北地的地理形状,并不察觉到修为如何……」
「也是。」刘文周丝毫不管四位宗师此时一起聚拢过来,只是继续感慨。「张首席是黑帝爷点选,最开始便能杀人夺气,这气夺的轻易了,这种修行契机便不以为然了,甚至可能是丹田内真气存的太多了,增加一些也无感,不像我们这种苦哈哈,一开始筑基都要靠机缘……穷人家,哪里晓得什幺是通衢大道?」
牛河惯例落在了门内边缘位置,自然没有开口,魏文达新降之人,也没有插嘴,而雄伯南板着脸,居然也不吭声。
不过,白有思倒是直接进行了驳斥:「刘公这话对着我们黜龙帮来说未免显得苛刻,须知道,让穷人家孩子筑基的事情,这天下就我们一家来做。」
刘文周一愣,依旧笑嘻嘻着要说什幺。
孰料,这边张行也接过话来:「说得好!由此看来,刘公与我们黜龙帮不光是一个向上黜龙的志向相合,便是底下让人人成龙的志向也相同,那如今既然相遇,何妨就此入了我们帮中?黜了吞风君,还有分山君、避海君,还有没见过的呼云君,一并黜完了,还可以继承张世昭张公的位子,来监督天下少年筑基,也算继承了尊师金戈夫子的遗志!」
这话一出口,别人倒也罢了,雄伯南居然先尴尬起来,而且是场中唯一尴尬之人。
至于刘文周,其人仰天来笑,笑了好一阵子方才摇头:「张首席,人人成龙,何其谬也?天下真气便是日有所增,也不过是推陈出新,供养几条新龙……若非如此,我何必向真龙来寻前途?」
张行也笑了:「如此说来,刘公是铁了心要做新龙了?」
「当然。」刘文周昂然做答。「张首席你呢?你莫非不求成新龙?」
「人活一世,总要有些志向。」张行也昂然做答。「既有至尊,我自然要试着证至尊,怎幺能停在一条龙的份上呢?」
刘文周一愣,嘴角终于没了那股子让人厌恶的上翘,转而肃然:「怪不得张首席这般举止……但人贵有自知之明。」
张行撇了下嘴,终于没有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其实,刚刚白有思也不想开口的,只是担心雄伯南这个知情人太实诚,所有人面对如此轻易便能驳斥的话题却不说话会引来猜疑,这才主动充当了这个质疑的角色。
而现在,稍微说了几句之后,张行确定,恐怕所有人都展露对这厮的厌恶,才是最合乎情理、最不会暴露真实态度的应对方式。
一念至此,其人主动来问:「如何,刘公去而复返,是有完全计划了吗?」
「计划什幺的自然早就准备好了。」刘文周盯着坐在石座中纹丝不动的张行看了片刻,方才低头干笑了一声,然后摸着腰间的瓷瓶来答。「我在此地数年,只说计划,早就不知道盘算多少遍了,也尽量寻了能用之人,便是今日离开的大司命也曾当面讨论过此事……只不过,我原以为你们会耗费些时日才拿下陆夫人,不料张首席好手段,这般轻易破了局,便也匆匆过来了。」
张行面色如常,直接点头,等待对方叙述。
刘文周明显视此事为生平之要害,自然也直接进入了主题,但却先做了发问:「诸位,你们既与分山君交过手,那敢问,你们觉得对付真龙最要害的是什幺?」
「不能让祂飞起来。」白有思脱口而对。
「诚然。」刘文周立即点头。「但如何让祂飞不起来?」
「之前所见,乃是东夷大都督用了个类似伏龙印的玩意,消了祂的真气。」张行接口道。
「我这里没法消祂真气。」刘文周似笑非笑。「但可以锁住祂,而且让祂不能借用存在天池下方的真气……」
「用寒冰之精封住天池你已经说了,可祂存了真气是什幺意思?」张行蹙眉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