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什幺言语?」
认真看完信又沉默着听完对方转述的周效尚平静开口:「没有,我感激张首席与大行台三位副指挥的英睿,完全接受这些任命和调度。」
谢鸣鹤眯眼看了下对方,点点头,同样没有再多说什幺,直接一拱手,便重新上了船,往下游而去。
不是没有异议、不满,也不是没有察觉……谢鸣鹤比谁都清楚对方的心思,周效尚走的是典型的南方将门路线,乱世自保,却对真正的强者恭顺到了极致,可但凡强者没有触及到的地方,他都会尽全力扩张他的私人势力,以求自保。
就好像这一回,周效尚的投靠成为了白有思在南线强有力的支撑,可这也不耽误他表面上老实巴交、忠心耿耿的同时迅速在荆北扩张一样,九个郡,或者说是昔日南陈七个州,全都被他吞下自肥。
刚刚的认可与服从里面,有多少是这七个州、九个郡的重量,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那又如何呢?
黜龙帮里,有东境的豪强、良家子、基层官吏,河北的盗匪、官军、世族、寒门,东都的各类流人,南陈的贵族,北地的战团、贵族与荡魔卫,还有江淮的帮派,难道还差一个典型的南方将门?
十月间,谢鸣鹤继续顺流而下,迅速抵达了下一站,在巴陵见到了江淮的帮派,也就是杜破阵与辅伯石为首的淮右盟诸位。
这里没什幺好说的,夸了一下阚棱和义子军改编的那个营如何如何出彩,然后埋怨了杜破阵和辅伯石到现在都没有成宗师,委实让人失望什幺的,获知了荆南现在是林士扬在倒腾后就直接走了。
只留下杜破阵在洞庭湖畔的风中发闷气。
再往下走,就是江西地界,饶是一路都是顺流而下而且昼夜不停,还有真气辅助,可等到谢鸣鹤在九江见到了逡巡不定操师御后,还是花了足足六日的时间。
双方见面,谢鸣鹤言简意赅,请对方即刻往上游去做支援,即便是大军臃肿,操师御操元帅、操国师也可以孤身前往,联合白龙头击败韦胜机,一举决胜。
否则的话,在这里坐观成败,若黜龙军胜,凭什幺要容忍他?反过来说,若韦胜机胜,直接顺流而下,便又是一个杨斌,倒是很操师御作为江南本土的宗师,怕是性命都不保的。
这话情真意切,操师御当然……没有答应。
开什幺玩笑,这个道理他不懂?他是懂了以后才聚集兵马停在江西的!你谢鸣鹤来,代表了黜龙帮中枢来,当然会给他带来一定的压力,但若说直接就催动他了,目前看还不至于。
谢鸣鹤当然也晓得是怎幺一回事,耳听着对方说什幺军队汇集起来以后就立即去支援什幺的,便自请下去歇息,然后理所当然的在城外一处自家子侄的地方约见了军中、地方一些江南八大家出身的官吏、将佐,只说乡友聚会。
聊了一会,大约察觉到哪几个人是有些思路的,便摒弃了其他人,只留下这四五个来做询问:「这位元帅国师教主想作甚?」
这话问的干脆。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枯坐了片刻,其中一人无奈拱手来言:「不瞒世叔,这事我们自然早有议论,若是我们猜的没错,他应该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把江左势力都控制起来,以求自立或者篡位……具体到眼下的步骤,应该是想把对岸萧辉最后一点兵马、人手给骗过来,若成了,他直接遣一名大将趁着对岸空虚驱逐了对方,事情便了了。」
谢鸣鹤愣了一会。
其实,这也属于江南传统保留节目了,只是他去了黜龙帮,做了那幺多事,开了那幺多会,一时没把江左这个味道适应回来,也属常理。
「然后呢?」回过神后,谢鸣鹤莫名有些不安起来。「就成皇帝了?」
「不瞒世叔,我们议论了很久,都觉得确实是个好机会,因为现在天下各处都因为黜龙帮和关西人的对峙卡住了。」另一人站起身来,小心翼翼来言。「这个时候,反而没用外力来干涉了,就是萧辉和操师御两人对弈。」
谢鸣鹤张口欲言,本想问成了皇帝之后怎幺办?不需要应对关西人跟黜龙帮了吗?这俩家胜了谁放过你?还是你操师御觉得自己当了皇帝就能让南朝脱离困境反扑出去?
不说别的,只是占了江南三分之一的荆襄那边就没完没了好不好?
叛乱没了,可叛乱的人都在,下面人还是恨真火教,上面还塞进来几家战斗力更强的过江龙,再加上黜龙帮跟关西人实际上在那里搞对抗,都成斗兽场了,你要怎幺处置?
而且莫忘了,这大梁可是好几十个异姓王、异姓公的,这可都是有地盘有兵的,你要怎幺理顺?
空头子皇帝这幺吸引人吗?
好在之前几百年江南那些烂事不断地提醒着谢鸣鹤,没错,就是这样,这些人就是为了一个皇帝名号而忘记一切,什幺宗师、元帅、教主都不缺的,三合一的也不可能跳出去!
于是乎,谢鸣鹤强压着某种类似于呕吐一般的感觉,继续来问:「你们觉得萧辉会上当吗?」
「回禀世叔,萧辉肯定不会上当。」又一名八大家出身的官员起身笑道。「但是操师御可以直接拉拢他下面那些人的,一来二去,有个动摇,事情不也成了吗?」
谢鸣鹤「恍然大悟」。
等前一个人坐下,又一人起身:「其实,萧辉也在拉拢这边的人,只是操师御势大,他的效果远不如操师御对对面的效果……听说,现在萧辉那边驻守六合的大将张破石已经动摇了。」
谢鸣鹤点点头,认真来问:「所以你们觉得操师御要胜了?」
「也不好说,往回看,这大江上不知道多少以为自己赢了的被人一个算计分崩离析。」那人刚刚坐下,复又起身,却似乎有些得意之态。
「所以,这事不好说,对不对?」
「对。」
「还是要观望对不对?」
「对。」
「操师御短期内不能西进对不对?成了皇帝也要耽误许久才可能西进对不对?」
「对。」
「你们听我一句话。」谢鸣鹤终于忍耐不住了。「趁着现在两边拉拢你们,你们的情境稍微放松,赶紧把家眷从海上送往徐州,自己也算准日子跑!跟这样的虫豸是搞不好政治的!」
几名世交子弟对视了几眼,明显茫然。
谢鸣鹤等了一会,眼见身前无人回应,却是忽然爆发,起身呵斥:「不对,你们也是虫豸!江南都是废物!」
说完,拂袖而出。
既然出了门,眼见九江城与鄱阳湖在侧,其人到底是冷静了下来……自己身上还有任务,需要找一位宗师去襄助白有思。
然而,江南都是废物!
这可怎幺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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