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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张行不禁一声叹气。

旁边那位县令立即上前询问:「首席,需要稍微整修一下吗?这观极小,每季我们都有人手来整修墓地,顺手的事情,绝不会劳动太多。」

「不必。」张行摆手道。「分山君本君我们都打过,何况是一座观?再说了,这观已经没有真气汇集了。」

县令立即颔首。

尉迟融在侧,颇为诧异:「按照首席的意思,之前这观有真气,真是真龙居所?可现在为何又没了?难道是这真龙怕了我们黜龙帮,竟不敢来了?」

张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穿过小观,来到挨着山壁的后院,此地只有一处石桌石椅尚存,也被枯藤和新雪遮蔽,而从这里望去,哪怕是没有修为的人也能看到一处堪称奇观的景象——对面和此间下方的山麓上,数不清的墓碑层层迭迭,虽然雪中看不清墓碑本身,但因为墓碑的遮掩,碑后并没有积雪,反而使得墓地醒目。

远远望去,彷佛什幺鳞甲一般长在山上。

而若真是什幺鳞甲的话,那鳞甲之下的巨物怕是已经不逊于分山君本身……而且完全可以想见,随着战争的继续,在数年间,这里的墓碑数量还会继续增长,这种情况下,什幺真龙怕是都要退避的。

只不过,靠着死人数量压倒一条活生生的真龙,固然悲壮,也难免让人哀伤,随行之人,全都沉默,不再多问。

「这便是三哥急切发兵的缘故吗?」半晌,还是最亲近的秦宝打破了有些过头的气氛。

「这就是人心思定的缘故。」裹着披风的张行缓缓摇头。「打仗这事谁都经不住……咱们如此,关西人也如此,江南人如此,巫族人跟东夷人还是如此!神仙真龙都撑不住!没必要求全责备了,天下统一已经是足够好的答案了。」

秦宝似乎听出了对方一点额外的意思,但当此情境,也没有多做表示,只是点了点头。

「走吧,不必等雪停了,现在就出发!」张行回头吩咐。「给刘黑榥他们下令,让他们先行!」

众人不敢怠慢,各自收敛心神,匆匆下山去了。

早一日渡河的刘黑榥部与张公慎部四千骑到底是大部队,反而落在了张行身后,此时正驻扎在了济北郡与东平郡交界地的寿张县境内,而因为起了风雪,两营骑兵都在查看和照顾自家战马,倒也真没起什幺多余的心思——过年、赏赐、军功、家人,全都被暂时淹没在风雪中。

非只是下面军士,就连刘黑榥、张公慎这两位堪称要害的主将也都没有太多心思。

只不过,暂时淹没他们俩的并不是什幺风雪,而是即将开始的淮西-南阳战役中自己这两营骑兵的战术定位——之前的河内战场过于逼仄,双方又都是立鼎的强军,打的有来有回,委实难让骑兵发挥优势,白挨了一个多月的苦战,所以此番南下,自然会想着地形开阔,河道封冻,可以放肆一些。

最好立下一些奇功,不使得几营骑兵上上下下都被人笑话。

所以,他们一直在等待即将召开的军议,或者是更直接的军令。

「军令!」细密的雪中,数骑径直闯入中军。

刘黑榥不慌不忙,披着大氅、挂着鲸骨牌大步走了出来,只见这伙子骑兵里,外围数骑,一半悬铃,自然是巡骑,一半配着雕花马甲,是刘黑榥本部,中间围着一人,却不是寻常参军、文书,乃是一名眼熟的踏白骑,便当即兴奋起来:「首席有何军令?」

那踏白骑见到刘黑榥开口,方才翻身下马,将一封手书送到。

刘黑榥打开看了一看,先是一愣,再是大喜,只是强行按住:「只是如此,首席可有其他交代?」

「首席说了,若是可能,尽量不要惊动梁郡,而到了淮阳之后声势务必壮大……」踏白骑立即叮嘱。「但首席也说,这些只是最好如此,一切还是以奔袭淮阳为上,越快越好,这是唯一军令。」

刘黑榥连连颔首,再不迟疑,不顾漫天飞雪,大声呼喊,要包括张公慎营在内,全军准备,即刻成行。

而其人下达完军令,眼见那踏白骑要走,方才想起什幺,终于认真来问:「首席现在何处,还在历山吗?」

「回禀大头领,委实不晓得,非要猜测,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济阴。」那踏白骑在马上稍作回转,便打马而去了。「我从历山下来时,踏白骑已经往济阴方向去了。」

刘黑榥更加操切,直接对属下催促起来。

张行当然不在历山,也不在济阴。

而且这一日,从历山,或者说从他身侧下达的军令不止是一封,整个河南,从单通海的济阴行台到王焯的内侍军,从已经在淮西前线的伍惊风部到登州、徐州各部,全都有针对性的军令。

内容参差不齐,但合在一起,无外乎是先锋先动,同时在后方发动接应式攻击并汇集兵力,尽可能快的、突然的对整个淮西地区进行打击。

没错,刚刚渡河,漫天飞雪,黜龙军便直接发动了攻击。

廿八日一早,风雪稍驻,张行和随行踏白骑更是抵达梁郡。

具体来说,是梁郡郡城宁陵城外。

这里是黜龙军的统治范围之外——梁郡太守曹汪、淮阳郡太守赵佗,早年大魏崩坏时就是墙头草,名义上都跟黜龙帮对立过,也都暗地里接过头,但之前司马正北归,双方在谯郡做过一场,就此分野,淮阳郡全郡归了东都,梁郡除了东四县也归属东都。

当然,谁都知道,这两家是半独立势力,是双方的缓冲。

只是来到这日早晨,忽然有人告诉还沉浸在河内战事的曹汪曹太守,张行来了。

「谁?」还没从火炕上起床的曹汪有些发懵。「谁要见我?」

「不是见,是召见。」同样衣冠不整的郡丞焦急来言。「是咱们张首席来咱们梁郡视察,所以要召见头领曹汪!要你赶紧出城去迎接!」

曹汪到底是七八年的军阀,算上之前在本郡的太守经历,他足足在这河南四战之地的谯郡把持快十年,脑子还是有的,几乎是片刻便意识到发生了什幺事情,立即从火炕上跳下来,匆匆穿衣。

见他这个样子,上下都松了口气。

而等到曹汪走出衙署,翻身上马,沿着城内大街走了半截街,眼见着不知道谁已经把踏白骑放出来了,红底「黜」字旗下,算是见过几次的张行张首席骑着黄骠马正往自己这里来,不由更加惴惴,干脆下马侍立。

只是甫一下马,一阵风卷着地上积雪一吹,当面而来,这位大魏宗室出身的资历军阀忽然又清醒了三分,然后忍不住压低声音,恳切来问身侧郡丞:「我当年入黜龙帮的时候,难道不是大头领吗?」

正所谓:

涣水河畔几曾见,兔园馆内当面谈。

正是河南好风景,风霜时节又逢君。

PS:大家端午快乐,人人发大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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