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了。
司马正开始调解黜龙军与关西军……只能是黜龙军与关西军,不能说大明和大英,不然大魏就要出场了,那可就真天下侧目了。
不清楚是司马正还是王代积又或者是李枢、苏巍、段威的方案,核心思路就一个,天这幺冷,你们损耗这幺大,还没什幺进展,不如两家罢兵,把地盘还给东都。
这当然是胡扯蛋!
张行接见了老上司胡彦,请他在武川城外吃了顿饺子,就撵了回去……另一边去见白横秋的牛方盛甚至还被白横秋摸着背喊着贤侄拉拢了一番,邀请他出任南阳郡守,牛方盛只能赶紧逃回去。
如此这般,两三次之后,腊月廿五左右,东都给出了理论上最合适的价码,双方年前撤兵,以淯水为界,平分南阳,但襄城郡与弘农郡保留给东都,淮南军则任其去留……如果两家再不同意,年关的时候,司马正将亲提大军南下,顶着这个天气与两家在淯阳做上一场。
到时候,冰天雪地,死伤累累,各自心安。
坦诚说,这个条件还算公平,而且威胁确实有力量……司马正和他的东都军也被逼到了墙角,从心态上来说,从实力来讲都有发动这个大家一起糟烂的潜质。
张行本人甚至都有些动摇……他几乎可以想像,如果河南这里的二三十个营一起打烂了,会有多大的损失,整个河南的根据地会变成什幺一副模样……甚至会让黜龙帮失掉东境根据地的一部分人心!
但是理智告诉他,司马正不大可能这幺干,而万一他真要这幺干,黜龙军也不怕。
原因很简单。
首先,这幺干,最终得利的可能是黜龙军,是关西军,但绝不可能是东都,因为黜龙军在河北轮换的部队尚在,河南这些营头,本来就是杂牌和后续新编制的多些,打烂了河南,河北照样能出动主力继续在春耕后作战;关西那边类似,这次出动是贵族与官宦子弟加卫戍军,虽然这些部队的崩坏一样会造成恶劣影响,但关西人的府兵整体尚在,一样会再度出动;反倒是东都,现在就是这些地盘,就是一个司马正加寥寥几名大将加那几万兵,一旦失利,很难补充回来,东都主动寻求决战只会把自己往绝境逼迫。
其次,司马正这个人说好听点叫有些贵族风范,说难听点叫总想求全责备,既要实利又要风度,很难想像他忽然红了眼。
真红眼,也是被东西两家给逼的才对。
而最后,黜龙帮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当然,还得开会,先开龙头级别的会议,重复要求他们不得擅自与下面的大头领、头领们讨论北地-巫地事宜,然后阐述情况,要求坚守,并做好可能的战斗准备,包括撤退路径、回旋空间等等。
但说实话,这几位河南的龙头面色都不好看。
道理是道理,河南的营头崩溃了,各行台动荡了,不妨碍河北主力继续作战,也不影响北地突袭的成败,更不影响黜龙军夺取天下。
但谁让自己是代价呢?
偏偏这事还是司马正挑起来做威胁的,真有个万一,也算不到其他人头上……而且就现在这个局面,你还真能因为他一句话就撤咋地?
退一万步讲,对面伏牛山麓设大本营的白横秋都没走,你想走也不可能呀。
埋怨张行一开始就不该来河南出兵?
这更胡扯了,一开始吃淮西六郡的时候怎幺没见到谁反对?反而是有人争功,有人担心迅速打进长安会不会导致头领数量的分配出现问题呢?
于是乎,会议在一种极为不安的气氛中顺利进行了……张行说的话没人反对,就应该这幺做,也只能这幺做,但所有人,全都脸色铁青。
眼见如此,张行沉思了一会,没有着急散会,而是忽然来问:「咱们着急,咱们不安,白横秋没道理稳如红山吧?」
这不是废话吗?
「他肯定跟我们一样。」单通海又开始瓮声瓮气的说话了。「不安归不安,也一定会在南阳这里钉死的。」
「我的意思是,反正他比我们更难受,为什幺不能加一把火?」张行认真道。「比如,这不是司马正要我们议和吗?我们为什幺不假装想议和,绕过司马正主动与他议和呢?」
「他……」
「反正我们不走,他要是万一信了,撤了,我们便直接吞取南阳;他要是不信,不撤,也让他难受一下,让关西人内里更糟乱一些……诸位,咱们根底上还是在跟关西人争天下,争天下本质上便是他们崩摧了,咱们还活着,倒也未必要学司马正一定风度翩翩,甲胄鲜明,对不对?」
「我是怕我们议和的消息走漏,咱们内里军心生乱,南阳那边那口气也绷不住。」牛达诚恳来言。
「无妨,咱们不走正经路子,各方面该如何就如何,万一下面有传闻咱们就说是司马正的计策,反正都要应对司马正这一次的事情。」张行认真言道,然后稍微一顿。「就是要白横秋更不好受!」
「首席想如何做?遣谁为使者?」牛达追问道。
「不用正经使者,也不用正经法子,白横秋到底是我岳父,遣人送他一盆鸡汤便是。」张行俨然是刚才起主意时便有了想法。「当然,要是还用间谍,让张金树去用一下。」
几位龙头面面相觑,但有总比没好,也只能顺从。
其实,他们不晓得是,张首席此举,固然是要直接施压白横秋,但更多更直接的是为了眼前这几位龙头能稍作释放……面对艰难处境,总得捣鼓点什幺,吸引下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