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普通人家一年嚼用!
阳光下,那锭银子闪烁着诱人的光芒,也灼烧着每一个围观者的眼睛。
王老五颤抖着捧起银子,如同捧着绝世珍宝,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而那边,刘能已经被按倒在地,绣春刀刀鞘没头没脑地狠揍起来,惨叫声响彻午门。
静!
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是轰然爆发的喧哗和难以置信的惊呼。
「真赏了!十两!十两雪花银啊!」
「刘书吏真的被抓了!还要流放!」
「皇上……皇上是玩真的!不是骗人的!」
这一刻,所有观望、所有犹豫、所有恐惧,都被眼前这活生生、血淋淋的事实击得粉碎。
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发疯似的冲向那面鸣冤鼓。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青天大老爷!小人也要告状!告那兵部的赵侍郎,他纵容家仆,强买小人家良田!」
「皇上!草民要举发通州卫的千户,他强占民田,打死我爹!」
「奴婢……奴婢要告发原东宫典膳局的太监,他……他克扣用度,以次充好!」
「罪民……罪民要举告凉国公蓝玉义子,他们曾密谋……」
午门外,瞬间陷入了疯狂的混乱。
无数只手伸向鼓槌,无数个声音在喊冤。
场面几乎失控。
而王老五,被两个好心的路人扶到一边。
他紧紧攥着那锭救命的银子,看着眼前这如同决堤洪水般的景象,浑浊的眼中泪水长流,嘴里反复念叨着: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啊……」
这一幕,如同最生动的戏剧,通过无数双眼睛和嘴巴,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应天府。
那些至今还坐在值房里的六部高官,早已没有了往日风采。
他们一个个心神不宁,如坐针毡,耳朵也竖得老高,捕捉着外面传来的任何一丝风声。
尤其是那些屁股不干净、或者与傅友文、茹瑺等人有过牵连的官员,更是面如土色,冷汗直流。
他们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有锦衣卫缇骑冲进来,拿着某份来自午门外的状纸,将自己锁拿带走。
「王大人……您听说了吗?李员外郎家那个被赶出去的老仆,今天一早去敲了鸣冤鼓……」
「张主事好像……好像去年经手的那批漕粮……」
「完了……这下全完了……这比洪武十三年的空印案还吓人啊!」
低语声、叹息声、恐惧的喘息声在各个角落弥漫。
一种人人自危的气氛,如同瘟疫般在官场迅速扩散。
之前还跟着起哄要求杀张飙的一些人,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生怕被这股『告状潮』卷进去。
就连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自以为根基深厚的勋贵们,这次也坐不住了。
老朱这道旨意,明显是不分青红皂白的鼓励『告密』。
谁知道下面那些泥腿子、或者那些失了势的旁支、旧仆,会翻出多少陈芝麻烂谷子的旧帐来?
那些勋贵的家将、幕僚往来穿梭,低声商议着对策,或是紧急处理一些可能授人以柄的旧事。
「快!把城南那个庄子地契再核对一遍,当初是怎幺来的心里没数吗?」
「去告诉下面的人,最近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惹事,家法处置!」
「那些知道太多事的旧人……该送走的赶紧送走!」
一股无声的清洗和恐慌,在勋贵圈子内部悄然进行。
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皇权之下,并无真正的安全地带。
恐惧,开始真正地、深深地扎根于每一个心中有鬼的官员和勋贵心中。
而希望和疯狂,则点燃了无数受压已久的灵魂。
老朱的目的,达到了。
但也只是这一个目的达到了。
……
另一边。
与午门那面人声鼎沸、几乎要被挤塌的鸣冤鼓相比,不远处另一片区域,则显得异常冷清和尴尬。
以方孝孺为首的那群士子,依旧跪在原地。
只是,他们之前那种『为民请命、捍卫道统』的悲壮氛围,已经被彻底冲垮了。
耳边不再是清流的议论和声援,而是震耳欲聋的喊冤声、哭诉声、以及锦衣卫锁拿人犯的呵斥声。
目光所及,不再是同情或好奇的百姓,而是潮水般涌向鸣冤鼓的各色人群,甚至没人再多看他们这群跪着的读书人一眼。
他们仿佛成了被遗忘的角落,一场自导自演的、不合时宜的滑稽戏。
一种巨大的茫然和失落感,笼罩在不少士子心头。
「方……方兄……」
一个年轻的监生忍不住,声音带着哭腔和困惑:
「我们……我们还要跪在这里吗?好像……好像没人管我们了……」
「是啊,方兄,你看那边……皇上好像真的在听百姓申冤。」
另一个士子也低声道:「我们这般跪着,所求的『诛杀国贼』,是不是……是不是有点……」
他说不下去了,但意思很明显。
跟眼前这实实在在的民冤相比,他们要求杀一个死囚的『大义』,似乎显得那幺空洞和苍白。
皇帝用最粗暴的方式告诉他们。
【什幺是当下最紧要的『民愤』?!】
人群开始骚动,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退缩之意。
坚持的信念,在现实的巨大冲击下,开始冰消瓦解。
就在这时,几顶官轿缓缓行来,停在了士子们面前。
轿帘掀开,走下来的正是奉旨前来劝解的大学士刘三吾,以及几位在都察院素有清名的老御史。
刘三吾看着眼前这群形容憔悴、眼神迷茫的年轻士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清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而富有说服力:「诸位年兄,请听老夫一言。」
现场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这几位朝廷重臣身上。
「皇上增设登闻鼓、鸣冤鼓,广开言路,听察民冤,此乃圣天子抚慰万民之举,亦是整肃吏治之雷霆手段。」
刘三吾缓缓说道。
他先是肯定了皇帝的行为,堵住可能的口实,又对这些文人士子的『死谏』给予肯定,然后安抚他们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