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啊老朱……」
他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有些奇异:「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你杀的人还不够多吗?查的还不够狠吗?」
「傅友文、茹瑺这些明面上的蠹虫,秦王府、晋王府那些嚣张的爪牙,甚至你后宫那些可能多嘴的妃子……该清理的,你都清理了。」
「可你找到确凿的证据了吗?找到那个能一手策划这一切、将你的儿子们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主谋』了吗?」
张飙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能看透老朱内心深处最不愿承认的猜测。
「你没有。」
「因为你比谁都清楚,能布下这种局的人,必然隐藏得极深,深到可能永远都抓不到他的尾巴。」
「或者说……就算你抓到了,你可能也下不去手。」
轰隆!
最后这句话,如同惊雷,再次劈中了老朱。
下不去手?
对谁下不去手?
是老四朱棣?那个雄才大略,军功赫赫,如今最能干的儿子,也是未来镇守北疆不可或缺之人?
还是……那个看似『孝顺贤良』,实则『蝇营狗苟』,却与储位有莫大关系的太子妃吕氏?
亦或是……淮西那帮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在军中影响极大的『柱石』勋贵?
老朱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呼吸也再次粗重起来。
张飙的话,像一面镜子,逼他直视自己内心最深的顾虑和帝王心术的冷酷权衡。
看着老朱的反应,张飙知道,自己又一次戳中了他的痛处。
他缓缓靠回墙壁,脸上露出了极度疲惫的神色,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已用尽。
「罢了……」
他闭上眼,声音轻得像一阵风:「老朱,我累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我也做了。」
「至于真相到底是什幺……你自己去找吧。」
「我的戏,唱完了。」
说完这话,他便不再去看老朱,也不再说话,仿佛真的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等待着最终的结局。
牢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老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一尊雕像。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气的『疯子』,心中五味杂陈。
有被看穿的恼怒,有未能得到确切答案的不甘,有对太子之死永难昭雪的痛苦,更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这个搅动风云、直至生命尽头仍保持着一份诡异清醒的对手的一丝复杂情绪。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声极轻、极冷的命令:
「蒋??。」
「臣……臣在!」
蒋??连忙应声。
「明日午时,将张飙,及其同党,斩首于午门外!」
「且慢!」
还没等蒋??领命,张飙的眼睛就猛地睁开了:「杀我可以,杀沈浪他们不行!」
「嗯?」
老朱愣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什幺天大的笑话,一个冷眼扫向张飙:「你在教咱做事?」
「我是在提醒你,沈浪他们就是几把刀,用完了擦干净收起来就行了……」
张飙迎着老朱的目光,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致命的威胁:
「如果你把他们杀了,我不介意,带着你的大明江山,一起陪葬。」
「哼!」
老朱终于彻底被激怒,帝王的威严不容如此挑衅:
「你觉得咱会受你的威胁?你不让咱杀,咱偏要杀!咱不仅要杀他们!还要诛他们三族!你能奈何得了咱?!」
出乎所有人意料,张飙听完,非但没有激动,反而异常平静地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就杀吧。」
这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得诡异。
老朱、蒋??,乃至偷听的沈浪等人,都愣住了。
按照张飙的性格,他应该暴怒才对?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张飙缓缓擡起头,平静地看着老朱,嘴角慢慢向上扯出一个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老朱,你知道马皇后是怎幺……」
「狗东西!你敢——!」
老朱瞳孔猛地一缩,紧接着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打断了张飙剩下的话。
而他整个人则彻底失控,猛地向前一扑,快如闪电般伸出枯瘦却力大无穷的手,一把死死掐住了张飙的脖子。
巨大的力量将张飙整个人提离了地面,抵在冰冷的石墙上。
「咳……咳咳……」
张飙被掐得眼球凸起,脸色涨红,却依旧从喉咙里挤出断续的、带着嘲讽的笑声:
「呵……嗬……老东西……我说了……别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