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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未想过,那滔天的血雨腥风,竟然真的席卷了他的兄弟。

既然老二、老三、老五他们都被父皇处置了,那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他燕王朱棣?!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几乎要冲破胸膛。

虽然在得知老二、老三、老五与太子大哥的死有关,让他无比愤恨,但他首先想到的是他父皇。

如此大的打击,父皇那身体怎幺受得了?那股怒火会不会将他本就年迈的身体彻底击垮?

紧接着,无边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又想到了自己在京城的三个儿子!

高炽、高煦、高燧!他们怎幺样了?有没有被牵连?会不会已经……

巨大的担忧和恐惧让朱棣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他猛地看向姚广孝,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带着一丝颤抖:

「大师……京城……高炽他们……是否安然?」

姚广孝微微摇头:「世子与二位王子目前安然无恙,但已被严密监控,形同软禁。」

听到儿子们暂时安全,朱棣稍稍松了口气,但那颗心依旧悬在嗓子眼。

正如之前说的那样,他太了解他父皇了。

如果没有查出太子大哥的死因,父皇绝不会如此疯狂。

如今,既然已经查出来了,那疯狂必然不会草草结束,也就是说,风暴还在进行。

而他自己,恐怕也将被卷入这场『血腥狠辣』的风暴之中。

想到这,他不由死死地盯着姚广孝,眼中充满了寻求答案的迫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大师……本王……本王现在该如何是好?」

姚广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朱棣。

良久,他才缓缓从宽大的僧袍袖中,取出了一个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的、不大却显得异常沉重的匣子。

「王爷!」

姚广孝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千钧重量:「这是皇上……八百里加急,指名送给王爷的。」

看到那明黄色的锦缎,朱棣的眼皮猛地一跳。

那是皇室专用的颜色!

【父皇给我送来的东西?在这个时候?!】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个匣子。

入手冰凉沉重。

他看了一眼姚广孝,姚广孝的眼神深邃,示意他打开。

「呼」

朱棣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解开了锦缎,打开了匣盖。

里面没有书信,只有厚厚一迭……抄录的供词和文书摘要!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上面的内容。

正是傅友文、茹瑺等人关于陕西旧案、东宫用度的部分口供,以及从秦晋二王府中查抄出的、一些语焉不详却隐隐指向藩王与朝臣勾结的密信片段!

轰——!

朱棣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猛地一黑,差点站立不稳!

【父皇……父皇竟然把这些东西送给我看?!】

【这是什幺意思?!】

【是试探?是警告?还是……已经认定了我就是幕后主使,这是在给我看『罪证』,让我死个明白?!】

巨大的惊骇和屈辱瞬间涌上心头。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失态怒吼。

但多年沙场征战和权力倾轧磨砺出的惊人意志,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

他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已经到了嘴边的惊呼和辩解咽了回去。

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强行恢复了一种近乎僵硬的平静。

只有那紧紧攥着匣子边缘、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的手,暴露了他内心是何等的惊涛骇浪。

他缓缓擡起头,目光越过姚广孝,投向了面前那条冰封的河流。

河面光滑如镜,反射着灰蒙蒙的天空,看似平静,却不知其下隐藏着多少暗流和裂痕,仿佛随时可能碎裂,将踏足其上的人吞噬。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冰下的暗流,在他胸中疯狂涌动。

有对父皇冷酷手段的恐惧和心寒。

有对兄弟们悲惨下场的兔死狐悲。

有对自己和儿子们未来的深深忧虑。

更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不甘和愤怒。

他朱棣,镇守北疆,抵御蒙元,功勋卓着,从未有过不臣之心,为何要遭受如此猜忌和逼迫?!

难道就因为他有能力、有军功,就该死吗?!

这冰冷的世道,这无情的帝王家!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朱棣缓缓转过身,再次看向一直沉默如同磐石的姚广孝。

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后又重新凝聚起来的、冰冷的火焰。

只见他毫无征兆的擡起手,指向那条看似无法逾越的冰封河流,声音沙哑而低沉,问出了那个决定未来命运的问题:

「大师……你说,本王能走到对岸吗?」

他的问题,看似在问冰河,实则是在问这凶险无比的局势,问那遥不可及却充满诱惑的彼岸,问他自己.还有没有路可走。

姚广孝愣了一下,随即顺着朱棣所指的方向望去,看着那一片苍茫的冰原,良久,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朱棣。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朱棣此刻决绝而孤注一掷的身影。

他没有直接回答『能』还是『不能』。

只是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用一种极其平淡却又蕴含着无尽力量的语气,缓缓说道:

「阿弥陀佛。」

「佛曰:渡人渡己。」

「彼岸何在,不在河宽,在心诚。」

「王爷心中既有彼岸,何惧脚下寒冰?」

话音落下,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朱棣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看似平坦、实则杀机四伏的冰面,久久不语。

渐渐地,河风变得更冷了。

【父皇,您难道还不明白吗?真正害死大哥的其实是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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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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