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燧用力抹着不断涌出的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
「大哥……飙哥死了,父王说的『天明』,来了吗?」
朱高炽脸上满是苦涩,缓缓摇了摇头。
少顷,他望向北平的方向,又望向那巍峨的皇宫,眼神复杂到了极致,声音低沉地呢喃:
「或许来了……或许,更黑了……」
「妈的!」
朱高煦猛地一拳砸在车厢壁上,双目赤红,咬牙切齿:
「这群狗娘养的!活活逼死了一个为国为民的忠臣!还有皇爷爷……」
「住口——!」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朱高炽脸色骤然巨变,厉声喝止了他:「你想害死整个燕王府吗?回府!」
很快,马车就在纷飞的雪花中,沉默地驶离了这片承载了太多鲜血、泪水与愤怒的是非之地。
雪,越下越大。
渐渐覆盖了刑场的血迹,覆盖了街巷的喧嚣,也试图覆盖住这人间无尽的悲凉与即将到来的动荡。
张飙死了。
但他掀起的风暴,还远未结束。
……
与此同时,华盖殿。
老朱刚刚收到一条明显有些滞后的消息。
「皇……皇爷!不……不好了!刑场……刑场那边……又出事了!」
老朱猛地睁开眼,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声音嘶哑低沉:
「又怎幺了?!那混帐……到底想干什幺?!」
他此刻只希望听到张飙人头落地的消息。
小太监吓得几乎要尿裤子,伏在地上,语无伦次:
「回皇上,那张飙他……他在刑场上……逼着文武百官和勋贵们给……给他捐「陪葬品」!」
「什幺?!」
老朱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从龙椅上弹了起来,眼睛瞬间瞪得滚圆,血丝密布。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逼捐?!
在法场上?!向满朝文武和勋贵公侯?!
这已经不是荒唐了!
这是把他大明朝的体统、把他朱元璋的颜面,按在地上用鞋底反复摩擦!还要吐上几口唾沫!
「你……你给咱说清楚!到底怎幺回事?!」
老朱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扭曲变形。
小太监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地将锦衣卫报来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张飙如何热情洋溢地「邀请」大家随葬,如何精准地点出刘侍郎贪墨河工银、李都督儿子挪用军饷的丑事……
以及如何吓得那些屁股不干净的官员勋贵们,屁滚尿流地往外扔玉佩、金锭、甚至猛虎补子……
整个刑场如何乱成一锅粥,如同赈灾义卖现场……
随着小太监的叙述,老朱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骇人的铁青。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气到了极致。
他仿佛能看到那幅画面:
他倚为肱骨的文武大臣,他分封赏爵的勋贵公侯,在他朱元璋亲自下旨设立的法场上,被一个死囚像训孙子一样点名勒索,丑态百出!
他大明王朝的尊严,他洪武皇帝的权威,在这一刻,被张飙用最无赖、最诛心的方式,践踏得粉碎!
「李景隆……郭英……玉带……补子……」
老朱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
这两个废物!竟然被吓成那样!简直把他勋贵集团的脸都丢尽了!
「好……好得很!」
老朱怒极反笑,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充满了暴戾和毁灭一切的冲动:
「好一个张飙!好一个『现捐』!你这是要把咱这大明朝堂,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扯下来啊!」
他猛地一脚踹翻了眼前的御案。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