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仁善的天子竟然要崩殂了。
他们又岂能不伤心?
滴滴的泪水不断从刘谌眼神之中滑落,他还想让太医救刘禅,但得到的回答却完全一样。
哪怕再怎幺不愿接受,他也不得不面对这种现实。
时间缓缓流去。
眼看就要已经到了天明的时候。
就在这时,刘禅终是醒了过来,刚一睁眼便看到了守在眼前的刘谌与顾烨。
看着两人面上那浓郁得化不开的悲戚之色,刘禅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瞬间洞悉自身状况,竟突兀地轻笑一声,问道:
「朕,怕是大限将至了吧?」
「父皇!」刘谌满脸悲恸,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哽咽,忙不迭开口,「儿臣这便去宣太医,父皇洪福齐天,定会安然无恙、万寿无疆!」
言罢,他转身便要高声呼喊太医。
但刘禅却擡起手,轻轻拦住了他,声音虽已微弱,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不必了,朕自己的身子,朕心里有数。」
此刻,他的神情无比坦然。
其实刘禅一直以来都对死亡心怀恐惧,就连他自己都未曾料到,当真直面这生死关头,整个人竟能如此从容。
刘谌一愣,眼中满是不舍与哀伤,「扑通」一声,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昭德……」刘禅并未理会跪地的刘谌,而是朝着顾烨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宣群臣进宫。
顾烨眼眶泛红,满脸悲戚地快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群臣鱼贯而入,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深深的悲痛。
刘禅静静地扫视着众人,待众人纷纷跪地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却在这寂静的殿内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朕这一生,本无甚大志向。」
「起初,甚至连当皇帝的念头都没有,只盼能安安稳稳地度过此生。」
「却不想,竟一路走到了今日。」
众人听闻,哀伤之色愈发浓重。
这便是刘禅的独特魅力!
他无需刻意作为,只需端坐于龙椅之上,便是众臣心中最理想的君主模样。
刘禅面容平静,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似是在回溯人生的各个阶段。
忽而,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转瞬,又眉头轻皱,浮现出痛苦之色。
泪水悄然滑落,他再度看向众人,语气带着无尽的感慨与自责:「朕,有负先帝与尚父的殷切期望。」
「多年来毫无建树,只知贪图享乐,实在无颜到九泉之下与先帝和尚父相见。」
「朕也不敢奢望后世能留美名……」
「只望诸位爱卿能够辅佐太子,继续守护我大汉江山社稷。」
说着,刘禅缓缓将目光转向顾烨:「昭德……」
「朕至今仍记得,当年先帝驾崩前,一心盼着尚父到来的情景。」
「先帝深知朕的才能……一直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直至见到尚父,才安然离去。」
「朕糊涂了一辈子,临死之际,绝不能再糊涂。」
「如今天下动荡不安,若是太子难当大任……」
刘禅目光扫向刘谌,语气愈发凝重,「昭德,你可另行择贤而立!」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仿若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彻底的死寂!
此时此刻宛若当年的那一幕重现!
刘备当初将刘禅托付给了顾琛。
而如今,刘禅再次将刘谌托付给了顾烨。
但两者之间的意思却完全不同。
顾琛的功勋是所有人都无法掩盖的,甚至就连刘备这个皇帝都比不过顾琛。
但顾烨终是不同。
这种信任,甚至要超过托孤。
但对此众臣却又莫名觉着无比合理。
这才符合刘禅的性格!
顾易并未多说什幺,只是放任顾烨朝着刘禅深深的叩拜了下去。
而刘谌从始至终也从未说过什幺。
殿内悲伤的气氛愈发浓郁。
在说完此事之后,刘禅似乎是打开了什幺心结一般,又开始回忆了起来。
他感叹着自己的幸运;
回忆着这些年来一个接着一个离他而去的大臣。
时间缓缓流去
他的声音也是愈发的虚弱。
随着第一缕阳光划破天际,照进殿内。
刘禅的话音忽然一顿——
他竟突然坐了起来,直直的看着眼前的阳光,似乎是看到了什幺一般,激动的开口:
「尚父.您来接我了吗?」
刘禅泪如雨下。
就如同一个小孩子看到了能让自己安心的大人一般,没有半点皇帝的威仪。
他还在说着什幺.
但声音实在太小,完全被殿内阵阵的哭声所覆盖。
——阳光愈发耀眼。
就在那一缕阳光完全照亮了他身体的瞬间。
他整个人忽然便重新倒了下去,呼吸亦是渐渐停了下来,表情停留在了那满是笑容的刹那。
「父皇!!!」
「陛下!!!」
刘谌与顾烨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而这阵阵的哭声。
也在这一瞬间,直接达到了顶峰。
延熙十八年,三月戊戌日;
——刘禅崩于洛阳北宫,享年六十五岁。
谥为仁;
乃为大汉孝仁皇帝。
太子刘谌继位,改元「干极」。
这注定是一件足以影响到整个大汉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