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去拜谒宋祁,除了被他拉着参加宴会沉溺于酒宴温柔乡,不会有别的收获。
毕竟宋祁等「天圣四友」经历了庆历新政前把持朝堂的巅峰后,就开始骤然跌落,此后这些年始终没能重返中枢,随着故友们的离世,这也让宋祁那种及时行乐的想法变得极为强烈,基本上就是能摆烂享受一天就是一天了。
所以指望跟着宋祁享受一下纯粹的酒色之乐还行,指望他推荐谁做官,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张相公可曾说别的了?」
「只是探讨散文,并未再说别的。」
苏洵顿了顿,看着小儿子苏辙复又问道:「上次张相公提到过,泸州陆北顾乃是难得一见的少年英才,你此番赴泸州参加迎新雅集,与此子可有交际?」
苏辙略一沉吟,脑海中迅速闪过泸州州学那株遒劲老梅下的身影,白沙先生李畋赞许的目光,以及下舍七号里那番夜谈。
「父亲,张相公所言不虚。」苏辙开口,「陆北顾作为合江县案首参加了这次迎新雅集,其才学见识,皆非等闲。」
「哦?细说说。」
堂屋内一时静了下来,只有檐外雨滴的轻响。
「陆北顾文思敏捷,雅集流觞曲水环节,他所作『莫嫌醉墨淋漓处,中有龙蛇纸上声』,立意洒脱,笔致清丽遒劲,深得白沙先生赞许,誉其有太白泼墨之态,得天然工妙之致。」
苏洵微微颔首:「白沙先生眼光素来挑剔,能得如此评价,诗才当是不俗。」
「然其最令人侧目者,并非诗才,乃在史论。」苏辙话锋一转,「白沙先生当场所出之题,正是《六国论》。」
「《六国论》?」
苏洵眼神骤然一凝,他今年便作有一篇《六国论》,以「弊在赂秦」立论,针砭时弊,此刻听闻,心中不由生出强烈的好奇与比较之意。
「正是。」
苏辙给他背了一遍。
苏洵沉思片刻,陆北顾的观点,与他「赂秦亡国」的立论截然不同,甚至隐隐触及了更深层的、关于制度本身与时代变迁的思考。
「以制度论兴亡。」苏洵终于缓缓开口,「此子胆魄不小,眼光也确乎刁钻,他敢直言秦制之利,更不讳言其衰亡亦源于制度僵化。『裂旧制则锐,守旧法则僵』,可谓一针见血,道尽古今多少兴衰成败之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