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引着众人来到水边一处开阔的茅棚下,棚顶覆盖着厚厚的芦苇,棚里几副简陋但擦得锃亮的木桌木凳,便是待客之所。
众人落座,四下打量着。
这里四面通风,视野极佳,正对着洞庭湖那落日熔金、霞光万顷的湖面。
而同样是洞庭湖,在船上,在岳阳楼上,跟在湖心岛上看,完全是不同的体验。
晚风吹过,刹那间,陆北顾觉得自己的心彻底地静了下来。
「山水之间,可以忘忧啊。」曾巩也感叹道。
王陶接话问道:「子固兄家中情况可还好?」
曾巩虽然只比王陶大一岁,但从面相上看,其实比白净富态的王陶要老不少,人干瘦的厉害,眉眼多有皱纹,常带苦色。
曾巩努力舒展眉眼,挤出笑意说道:「家中还好,弟弟妹妹都成年了,不似庆历年间那幺累了.也多亏了正仲兄与介甫兄的周济。」
庆历七年,曾巩父亲去世,只好从太学辍学回归故里。
曾巩本来就孝顺父母、友爱弟妹,所以父亲去世后,他不仅侍奉继母无微不至,而且在家境衰败之际并没有逃避自己的责任,勇敢地肩负起了抚育四个弟弟、九个妹妹的重担。
而王陶和王安石作为曾巩的好友,在庆历二年考中进士入仕后,都很了解曾巩家庭的困顿处境,所以经常通过官府驿站给他邮递一些绢帛之类的财物,用以资助他的生活。
同样,诸如欧阳修、范仲淹这些师长,也寄予了曾巩相当大的帮助和鼓励。
正因如此,来到物是人非的岳阳楼,想起已经去世的范仲淹,曾巩才会触景生情,乃至一时失态。
「哎。」王陶叹了口气道,「子固兄其实不必如此,以子固兄的才华,若不是家中有事,早该考中进士了.明年有可能是欧阳公来作礼部省试的主考官,子固兄还是极有希望的。」
从事实来看,前半句纯安慰,后半句反倒是有可能。
曾巩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苦笑。
「希望吧。」
王陶和曾巩两位久别重逢的老友叙话,他们也不好插嘴,只得坐在旁边听着他们对话等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