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圣上开经筵,内阁议定两京一省施行考成法。」
说到这里,就把邸报给李诚铭递了过去。
如今的条件,邸报从刊行到交通,送至山东南直隶这些地方,差不多就要一个月。
四川云南这些陆路还要更久些。
二人正讨论着。
突然听到官驿传来一阵喧嚣。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二人也没想理会。
但喧嚣声越来越大,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大票人围观之人,还伴随有女人的哭声。
李诚铭不由好奇心被提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也围出去看热闹。
李诚铭探出个头,就看到一个膀大腰圆,花臂刺青的大汉,正在拖拽一名女子。
那女子半蹲在地上,死死扒拉着驿站外的告示牌。
哭得是梨花带雨,显得是楚楚可怜。
李诚铭身为外戚贵公子,最是见不得欺负女人的事。
也不跟陈胤兆招呼,立刻就拨开人群:「放肆!光天化日朗朗干坤,焉敢逞凶作恶!」
话音刚落,驿站里又有一人越众而出。
来人身着绿色官服,显然是有官身。
他皱眉问道:「我是本州吏目张孟通,发生了何事?」
吏目是从九品官职,掌案牍和管辖吏员,负责处理官府内部具体公事,出现在此处,应该有驿站公务。
有官府出场,李诚铭撇了撇嘴,又退了回来。
那大汉被连连喝止,却丝毫没有收敛:「这是俺的家事,乃们休要多管闲事!」
但那被拖拽的女子却忙哭喊道:「不是不是,我不识得这人!」
张孟通大步上前,朝着大汉道:「先放开她!」
那大汉不情不愿,只不再拖拽,手仍是拉着女子胳膊。
而后出声辩解道:「我出了银子的!她今日必须跟我走!」
在外围观的李诚铭愕然,他看向陈胤兆:「地方上难道还能蓄奴不成?」
陈胤兆支支吾吾,他也不懂。
反倒是方才那老秀才也站在一旁看热闹,出声解释道:「自然是能的。」
「不过换了名目,叫成什幺义子义女之类的。」
说完这句,他又笑道:「不过现下,显然是另有文章。」
二人侍从警惕看了这老秀才一眼。
陈胤兆沉吟了一下,还是见礼道:「我二人是北直隶的商贾,在下姓陈,这是我一个商会的世弟,姓李。」
他拍了拍李诚铭,简单介绍了一番。
那老秀才突然露出一丝惊讶:「巧了,我也姓李。」
李诚铭懒得客套,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驿站外的好戏。
出言问道:「李茂才,你说另有文章,是什幺意思。」
老秀才故作高深:「你看着就懂了。」
只见场上还在争执。
张孟通呵斥道:「什幺出了银子!本朝禁了蓄奴多少年了,你这厮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那壮汉不服气地梗着脖子道:「什幺王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才是王法!」
「再说,某家又不是买奴,某家给足了她继父银两做彩礼,明媒正娶,如何使不得!」
「难道她说句不认识我,就可以不顾媒妁之言了吗!」
张孟通一愣。
没意想还有这幺一番缘由。
不仅是他,就连围观的众人也觉得事出有因。
多数人都为难起来。
陈胤兆恍然大悟:「难怪茂才说里面有文章。」
只有李诚铭还嘀咕道:「那也不能强抢。」
李秀才瞥了二人一眼:「虽然我也不太看得上什幺媒妁之言这种东西,不过我说的有文章不是指这个。」
二人一愣。
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李秀才示意二人继续看。
只见众人都偃旗息鼓,那壮汉反而来了气势:「反倒是青天大老爷该给我做主才对!」
张孟通沉默不语,没有接话。
反而蹲下问温声问那女子:「可是你那继父将你卖了?」
那女子梨花带雨:「我父前些日子去赌场,把家中资财输了个精光,昨日便要将我与娘亲卖了,好抵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