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速读谷

菜单

隆庆五年一科,赵用贤有交情的三十余人,就有十余人是虚报了年岁。

隆庆二年一科,他也认识了二十多人,十八人都虚报了年岁。

更别说不认识的人了!

大家都虚报,你不虚报,进士排名自然就靠后——「既成进士,刻《登科录》,当以生齿闻,而君具实数。或谓减不过三岁,而可以预馆选。即毋选,而更五岁,以当给事、御史选,毋害也。君曰:甫仕而遽欺吾君,可乎?于是君之齿在百人后。」

譬如沈君孚,其人殿试之前,好友劝他,小报个三岁,就能参加庶吉士的选拔了,即便没选上,再过五年,也可以选拔给事中、御史。

沈君孚不识相,高风亮节地表示不能骗皇帝,随后名次就拉了,百名开外。

当初于慎行爱写文章,进士宴后,偷偷写「士大夫履历,例减年岁,甚或减至十余年,即同人宴会,亦无以真年告人者,可谓薄俗。」

第二天众人不约而同,上门劝说于慎行——写文章要有原则,讲方法,不该写的不要乱写。

可见这事是多幺心照不宣。

牵涉这幺众广,还都是低头不见擡头见的好友,这个「揭破官年伪岁」的功劳,给他赵用贤,他也不敢接啊!

不光是赵用贤,吴中行,赵参鲁,刘克正等一众庶吉士纷纷下拜推脱。

「此事全赖陛下明察洞见,我等不敢受陛下夸赞!」

「陛下,刘四科之功,我等不敢窃据!」

有功不受,反而争先恐后地推功同僚。

忠臣啊!

朱翊钧愈发感动,摇头道:「宋儒这等阴险狡诈之辈,能入翰林院,根源自然是科场情弊。」

「诸卿使朕亲见宋儒,又提及吏部处事不公,十足谏臣婉智之风骨,朕岂不知?」

都说宋儒坏,要揭发他。

那他为什幺坏?自然是翰林院出了问题啊!

放心,你们委婉进谏的意思,朕都懂。

而还未对峙,就被皇帝说是阴险狡诈的宋儒,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朱翊钧痛心疾首:「诸卿放心,朕明白诸卿的意思,决然不会姑息。」

「朕意已决,此事倒查三十年!欺君之罪在前,若是不剥夺出身文字,不足以正视听!」

「宋儒的事是诸卿揭发的,此案便由你们牵头监办,联同吏部、科道御史,好生查办!」

话音刚落。

赵用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近乎哀求道:「陛下!三思,三思啊!」

倒查三十年,还剥夺出身文字!?

那他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还是两说!

他是打算扬出直臣,铮臣的,名声,但那是犯上,不能这样得罪同僚啊!

一众庶吉士,也纷纷跪地求情。

这时候申时行突然福至心灵,挺身而出道:「陛下,事干重大,牵扯甚广,其中登科录、案卷、出身文字,卷帙浩繁。」

「吏部、科道此时皆在主持考成大查,实难以分身。」

朱翊钧冷哼一声:「考成?诸卿都言你吏部处事不公,要停了考成。岂非正好处置这事?」

皇帝话一出口,面色难看的吴中行,立刻意识到什幺。

目光闪动起来。

他看向身侧的赵用贤。

只见后者一副失神之态,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完了,全都得罪了,全都得罪完了。

吴中行嫌恶皱眉,当即放弃了与其人配合。

思忖皇帝的心思好半晌后。

吴中行终于下定决心,越众而出。

下拜一礼,朗声道:「陛下明鉴!」

「宋儒其人,当初在翰林院便明目张胆说孙公替他走通了门路,改了年岁才选的庶吉士。」

「彼时先帝一无所知,如今陛下更是被上下欺瞒。」

「此后宋儒污蔑熊敦朴之事,亦是申时行欺瞒陛下,擅作主张,纵容宋儒所致!」

「无论科举事,亦或熊敦朴事,皆出于有人阻塞言路,蒙蔽圣听。」

「只要陛下能知悉原委,申时行这等奸佞,自然无所遁形,其所欺瞒之事,陛下也能圣心独断。」

「我等伏阙,便是为此。」

「如今陛下如今既然明了始末,科场情弊如何处置,申侍郎处事是否公道,乃至考成法交由吏部是不是有隐患,我等不敢越俎代庖。」

他算是看出来了。

皇帝是故意的!

这手段,既视感太强了,可不就是违抗上官时候常用的招数「倍之」吗?

他们想扬名,皇帝就拿宋儒说事,将「揭破官年伪岁」的功劳按在他们头上,给他们狠狠扬名。

不仅能犯上,连同僚也一并得罪!

他们要弹劾申时行,皇帝就要倒查三十年进士,剥夺出身文字!

这是逼他们就范,明白什幺叫大局为重!

他能怎幺办?

皇帝生生按在头上的名声,就别想推出去了。

上一页目录下一页

相关小说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