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税目,归拢中枢大小府库,合折银二千一百三十二万两白银,其中太仓库五百九十八万四千六百有奇。」
万历四年定制,无论地方省府衙门留存,还是转运中枢,都要在户部登记造册。
如今中枢的大大小小府库,无论是太仓库、太仆寺、节慎库,乃至内库,虽然仍旧是分锅吃饭,但户部要计总帐了。
这也是为何前几年年会,王国光只能报太仓库的年入,如今却能合拢一齐汇报。
不仅如此,在记国库的年帐时,还要做两套帐——一套按实际入帐,一套折合为银价入帐。
当然,别看只是一点小小的规范化工作,改变了统计方式,实质上大大增加了户部的职权以及工作量。
自此之后,五部、内库,频频跟户部撕扯不休。
要不是给户部扩了编,老王头吵着要致仕了——扩编其实也有的吵,国子监年年抱怨户部,说其录用的监生种子太多了,显着降低了太学举人的升学率,当然,国子监嘛,说话就不太能吵到人了。
只听王国光继续说道:「……矿税、关税、盐税皆与去年持平,田税占82%,较去年下降了2个点,商税因近海海运兴起、与朵颜三卫的互市建成、湖广宗产上缴利润增多等原因,较去年上升了2个点,多出四十万两白银。」
按下户部用词逐渐变成皇帝的模样且不提,申时行当即开口追问道:「今年非税收入呢?」
皇帝登基八年以来,就没有一年是不抄家的,可以说,抄家就是这几年实行新法的财源支柱之一。
饶是申时行这种老实人,都觉得上瘾。
王国光砸吧砸吧嘴:「申阁老,石茂华、刘世延一党抄的家,还未来得及入帐,除去朽腐的宝钞外,目前折银止有一百一十万两。」
活钱倒是没多少,主要字画、珠宝极多。
申时行跟着砸吧砸吧嘴,暗暗盘算石茂华、刘世延等人抄完家能有多少。
这时,一时没怎幺说话的温纯突然开口,朝皇帝劝谏道:「陛下,非税收入不是长久之计,法司逐利,唯恐坏了风气。」
抄家抄太多,就官不聊生了。
石茂华等人宁愿狗急跳墙,未必没有皇帝过于严酷的原因在里面。
朱翊钧从善如流:「这是自然。」
简单敷衍一句,他再度看向王国光:「支出呢?」
王国光对此信手拈来:「回陛下的话,万历七年,地方留存各支各用,中枢支出合计折银一千八百九十万两。」
「边饷银占47%,较去年多了5个点;营卫官军俸粮仍占14%……」
大明朝的军费支出,已经常年在六成这个关口居高不下了。
「陛下内府供用仍占10%;宗藩禄粮占19%,较去年降了1个点,较万历元年降了10个点;朝官俸禄占6%……」
朝官的俸禄支出最低,但这相较于万历元年,已经翻了三倍了。
另外也是因为地方官吏的绩效,是以留存的形式,直接让各省府将这一部分截留。
「其中,收入白银化比例41.9%,支出白银化比例49.4%,集中于南直隶、浙江、湖广等富庶南方。」
白银化是不得不走的道路,总不可能眨眼就跳到信用货币去了。
而在此之前,调整软体,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朱翊钧听着王国光娓娓道来,言之有物,只觉舒服极了。
新政以来,这位户部尚书跟工部尚书朱衡,都是从来不显山不露水,没什幺存在感,但无论能力、忠心,都无可挑剔,虽然没有调和阴阳的宰辅之才,却真正做到了独当一面。
尤其户部改制,可以说行云流水,毫无迟滞。
白银化支付的数据统计,去年才说,今年就直接落到了实处,新政的基本盘,不就是这些坚实的拥趸幺?
「此外,遵陛下谕旨,臣会诸同僚,订《万历会计录》,今年编修成帙,恭呈陛下。」
王国光将身前的四套书册双手捧起。
张宏轻车熟路接过,将其呈与皇帝手中。
朱翊钧伸手接过。
蓝本两年前他就看过了,可以说,这本书册就是如今的税法总纲。
库监、光禄、宗藩、职官、俸禄、漕运、仓场、营卫俸粮、屯田、盐茶钱钞、杂课,可谓包罗万象。
朱翊钧翻了两页之后,朝身旁的王世贞示意:「王馆长,先原册留史馆采录,至于刊布……恐怕还要再磨算增订一册。」
王国光在旁愣了愣:「陛下所言还有一册,可是臣有什幺疏漏?」
朱翊钧摇了摇头:「不是王卿有疏漏,是朕今年临时应的事情,要着落在此处。」
说罢,他伸手朝一旁招了招手。
随即,魏朝、李进、孙隆等人,各自抱着一摞一摞的书卷,堆在了王国光面前。
在王国光疑惑的眼神中,朱翊钧伸手示意,与王国光解释道:「这是万历元年以来内廷的帐目,所置产业,历年进项、支出,尽在此处了。」
「朕既然此前放出话来,便没有许空头的道理,王卿将这些也整理成册,录入《万历会计录》罢。」
一边说着,朱翊钧又转向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缓缓道:「往后每年,六科都来审一审内廷的帐目,刊布天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