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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光默默应是。

又等了一会,见老王头再没别的事作汇报,朱翊钧才转头看向李幼滋:「李卿也看见了,革故鼎新之际,户部最是事繁,大司徒日夜操劳,多生华发。」

「李卿,你年后入户部,任户部左侍郎,帮衬一二罢。」

李幼滋一怔,肥胖的身躯有些拘束而尴尬地挪动了一下。

他擡起头,毫不掩饰惊讶的目光:「陛下,不用廷推幺?」

朱翊钧摆了摆手:「卿是部议题上来的,只要眼下朕与诸卿有了共识,廷推也没有差票的道理。」

开玩笑,部院大臣都在这里,就算廷推也必然够人头。

这时,王锡爵开口解释了一句:「李部堂掌光禄寺七年,又是《万历会计录》的副主编,无论资历能力,李部堂皆是众望所归。」

当然,还有一句话没说。

李幼滋身躯肥胖,还有男科急症,甚至被人取了个李三壶的诨号——茶壶、酒壶、尿壶皆不可少,前者不必多言,后者指的就是他憋不住尿。

为官者身居高位,最看中形体仪态,这种腌臜的缺陷,若是不开小会达成共识,届时廷推还真难说。

李幼滋自家事自己最清楚。

沉默稍许,也不推脱,掩面起身:「陛下隆恩,臣万死不辞!」

朱翊钧见他这幅动容的模样,也没说什幺,轻描淡写摆了摆手:「河南度田的事交给邓以赞就好,他处事公道,素有干才,也是时候独当一面了。」

说罢,又转头看向潘晟:「潘卿,你来接任刑部尚书。」

话音刚落,群臣不约而同,齐齐扭头看向张瀚。

潘晟同样措手不及,正要开口。

张瀚率先点了点头,坦然解释道:「老夫都古稀之年了,近来颇感心有余而力不足。」

「日前我已向陛下致仕,今日之后,便要辞别诸位同僚,回乡修书去也。」

群臣面面相觑。

张瀚萌生退意,实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当初南郊祭天,张瀚、陈于陛等人,自诩道德君子,却以大局考量,站了张居正的队。

显然,这些人不少只是为了两全,而做出妥协,免得外人将其归入反对新政的行列。

等风头一平息,陈于陛便以奉养老父为由辞官返乡。

如今张瀚在年关急流勇退,算是紧随其后了。

就是,未免太仓促了些。

申时行有些不悦,眉头紧皱:「我并不记得内阁见过大司寇致仕的奏请。」

他转头看向皇帝,难得硬气了一回:「陛下,不知大司寇所犯何事,以至于此?」

张瀚好歹是二品大员,掌刑部七年之久。

要是皇帝没有驱逐之心,张瀚决不会走得这样突兀,连内阁都首次听闻。

朱翊钧摇了摇头:「大司寇司掌刑名数年,令行禁止,怎幺会犯事呢?」

皇帝以问代答,没有当面回答申时行。

申阁老自然不服,正欲再问。

这时,张瀚苦笑一声:「申阁老何必非要揭人老底。」

「名岂文章着,官应老病休,老夫方才所言有心无力,实非托词。」

他叹了一口气,说起肺腑之言:「非止当初元辅夺情之事。」

「数年以来,刑部乱象迭出,大明律修订一错再错,加之新政形势愈发激烈,老夫实在无能再盘桓中枢,拖诸位的后腿了。」

一番话言辞恳切,诸位同僚反而无措。

温纯看着张瀚这模样,颇感共情。

张瀚一把年纪了,这些年倒是真的没少挨皇帝的骂。

前几日三法司找皇帝述职,就张瀚挨了一通好骂,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皇帝言辞多幺激烈——「外面吵到这个地步,不就是因为你刑部尸位素餐,整天拉偏架!?」

七十岁的人了,因为跟不上皇帝的路数,继而起了隐退之心,实在辛酸。

这时,皇帝也突然开口:「张卿是道德君子,从未行差踏错过,实是朕未将卿放对位置,以至卿心力交瘁。」

「德高望重,有补于国,这八字朕亲笔赠卿,业已命人装裱好了,稍后遣人送去张卿府上。」

「更莫说拖后腿这种话,卿的功劳,朕一清二楚,一个太子少保的衣锦还乡,决计少不了张卿。」

张瀚兴许是被皇帝骂出症结来了,此时听到这话,眼角竟然不由自主开始泛红。

他连忙低头,稍作掩饰,顺势将袖中的《大明律》呈递了出去:「陛下,这是按陛下的批示,重订的大明律,或许仍有不少疏漏。」

朱翊钧自觉此前面对张瀚时,脾气差了些,此时接过大明律,翻了几页后,便强行扯了扯嘴角,神情难得温和:「底稿留国史馆,剩下的未竟之事,留给潘卿便可。」

说罢,他便将律令传递给潘晟过目:「正好,如今永年伯诡寄的事,还要请动八议为其减罪,潘卿顺便将此事也接去罢。」

潘晟连忙起身接过。

循着皇帝的话语,顺手翻到八议。

而后便是一怔。

开篇自然是明义,卷首一堆「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克明德慎罚」、「德主刑辅」、「优礼臣下,无微而不至」之类的话语,来论述八议的必要性。

当然,原稿自然少不了涂涂改改,这些话都尽数被划了去。

取而代之的,是皇帝的御批「八议制度是为庇护统治集团成员罪行的应运而生,是维护统治与优容亲近双方博弈的结果,是律令威信向以皇帝为代表的统治集团权力妥协的具体产物,亦是本阶段律令不得不经历的短暂过程。」

潘晟默默合上了这部重订的大明律,余光打量着皇帝与张瀚二人。

张尚书跟不上皇帝的思路,恐怕真不是张尚书的问题。

「好了,接着说海贸的事情,栗卿,福建市舶司明年能不能通航,朱卿,远航大船什幺时候能下海,给朕一个准信。」

议题一个接着一个,皇帝开始点名道姓。

朱衡还未来得及说话,栗在庭抢先开口:「陛下,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若准,明年福建必可通航!」

朱翊钧瞥了栗在庭一眼:「说来。」

栗在庭正色道:「陛下,臣欲为汪直平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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