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闲听在耳中,当良翰贤侄是感慨语气,他脸色惭愧,不敢接话,因为面前的贤侄是寒门出身。
可这一番语气平和的话落在了解某人的谢令姜耳朵里,却是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讥嘲意味。
她忍不住看了眼脸色平静的大师兄。
砰的一声,欧阳戎一只修长手掌拍在桌上,面朝众人,当机立断:
「献祥瑞之人,已有人选,我去说服。
「韦伯母、离小娘子立刻去取全部府财,分千金给小师妹,剩下钱财全部交给大郎。」
他转头:
「小师妹,即可启程,岭南购玉,带回一枚完美无缺的玉环,越孤品越好。」
「大郎,伯父,你们去寻六郎,再上东林寺,捐钱修塔,我们要建一座东南地界最大的浮屠塔,供奉『玉玦』!」
谢令姜、离闲一家人精神顿振,言听计从,纷纷起身,抱拳领命。
走前,欧阳戎忽转头问:
「伯父,伯母,大郎,离小娘子,你们就这幺信我,这一套花销下来,是要散尽苏府家财,连离小娘子的全部生辰礼都要投入进去,从今往后,再难回富家翁日子的,就不怕跟着我玩砸?」
离扶苏涨红脸,语气斩钉截铁:「我信檀郎!」
离闲与韦眉互相握臂搀扶,咬咬牙,激动用力点头:
「不怕,檀郎之计,吾悉听之,散尽家财,亦不悔恨!」
离裹儿颔首:「彩,谋事在人。」
欧阳戎看了一圈面前端茶倒水恭敬侍奉他为先生的一家人,叹息:
「信而不疑吗,那我也定不负哉。」
这时,韦眉小心翼翼看了看嘴角含笑的弱冠谋士,小声问出:
「檀郎,若是此番进献祥瑞之计成功,我们…会怎样?」
欧阳戎眯眼:「伯父为母祈福,孝感天地,不慎『病重』,自然须治,符合大周伦纲与天下民心。」
「那七郎这是要回……洛阳了吗?」
欧阳戎十分肯定的摇摇头:
「没这般容易。
「伯父乃废帝之身,回洛之事,牵扯重大,有万千干系,能深改朝堂格局。
「陛下热衷帝王权术,平衡朝堂是基本逻辑,到时候会如何处置『病重』伯父,确实有些耐人寻味。
「暂且难定吧,恐怕没法直接回洛,但必会离开龙城这座鸟笼。
「其实,最遏制陛下心意行动的,是尾大不掉的离卫之争。
「从龙城偷铸鼎剑一事,可以看出,卫氏尚不死心,对鼎剑念念不忘,企图翻盘,不会轻易承认输棋,折中迎接伯父。
「另外,相王那边,也不一定会全力支持……嗯。」
欧阳戎说到这里,悄然顿住,众人看见他嘴角的笑意有些耐人寻味。
撇嘴,略过此处,欧阳戎吐字清晰,思路刁钻:
「而且,伯父明面上已与陛下决裂,母子之间,明面上的关系裂缝,单单祈福,进献祥瑞,也难以彻底修好。
「更何况,伯父此举,是绕圈子,陛下作为绕圈子的高妙手,如何不会,也绕一绕圈子。
「不过没关系,此乃第一步,投石问路。
「不投石,如何问出明路?」
他垂眸,整理了下袍袖,语气淡然:
「且听一听洛京回响。」
「檀郎妙计,可安天下!」
书房众人,顿时心安,遂喜出门,各自奔走。
屋内只剩下欧阳戎与谢令姜,一站一坐。
「我送下你。」
欧阳戎转头说
谢令姜看了他眼,点头。
师兄妹二人出门,一前一后,行走在悬挂风铃的长廊上。
今日一番折腾,诸事解决,已近傍晚。
夏日的傍晚,才稍微清凉,晚风醺醉。
一阵又一阵风,将长廊上这一对身姿皆修长的男女,衣袖与裙摆吹拂鼓起。
叮叮当当,风铃声清脆,像是敲响了黄昏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