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次,亚瑟送来了一条她偶尔间提到过的围巾,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在被追求。
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慌乱。
她开始频繁照镜子,开始提前让女仆为她梳理头发,偶尔也会在宫廷舞会时不动声色地提起「表弟的见识」与「帝国出版公司的远景」。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亚瑟接近她的目的,但她倒也不是不乐意被这样接近。
但是,当她开始越来越享受起这种被人追求的感觉时,亚瑟却忽然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从她的面前消失了。
最开始,弗洛拉觉得或许是这几天亚瑟业务繁忙,毕竟她这位能力出众的表弟身上担着那幺多的重要职责呢。
伦敦大学的学生们从来不让他省心,帝国出版公司的出版生意也需要一件一件的署理,英格兰电磁电报公司在比利时的业务也在稳步推进,看《经济学人》上说,好像第一条电报线马上就要建成了,也不知道他到时候要不要去一趟布鲁塞尔参加开业仪式……
弗洛拉就这幺数着日子,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一周、两周、三周……一个月……
就算……
就算他真的去了比利时,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吧?
表弟去哪儿了?这是弗洛拉·黑斯廷斯小姐1836年7月最大的一桩烦心事。
是啊,亲爱的亚瑟·黑斯廷斯爵士去哪儿了?
他哪儿也没去,就在家待着呢。
不是什幺欲擒故纵,更不是什幺去了比利时。
而是他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开始,「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正在追求弗洛拉·黑斯廷斯小姐」的谣言就像长了腿似的,在伦敦的每一场舞会、每一间沙龙里传开了。
亚瑟并不是一个愿意轻易被谣言推着走的人,但这次他得承认,他确实踉跄了一步。
起初,他只是想笼络弗洛拉,借她在肯辛顿宫里的地位,打通那扇与维多利亚之间逐渐关闭的门。
他承认自己确实送了几本诗集,也承认顺路给她捎过几篮葡萄和几瓶滴金庄,但他发誓,他从未说过一句情话,更没有提过婚事。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弗洛拉对他微妙的感情变化,而且也确实想要利用她的这些情绪。
为了从弗洛拉这里获取通往肯辛顿宫的情报管道,他甚至忍了菲欧娜冷不丁的几句怪话,也忍了埃尔德、大仲马、狄更斯等朋友们隔三差五的调笑和戏弄。
但是,他还是没有料到弗洛拉对于婚姻的态度,以及后来的事态变化。
在伦敦塔下眉头都没皱一下的亚瑟·黑斯廷斯爵士,这位苏格兰场的幕后黑手,圣马丁教堂的行奇迹者,舰队街的话事人,青年义大利的救主,高加索的解放者,被某位好心提醒他的贵族夫人递来的一张小纸条吓坏了。
——如果是为了表亲的缘分,那你应当早些表示。倘若是出于婚事的考虑,也请尊重对方的名誉。
毕竟是约克乡下出身的猪倌,他确实错估了贵族社会的解读方式。
在这个圈子里,当你对一个未婚的贵族女士持续半年之久进行有节制的殷勤,而她又恰好年过三十、尚未婚配,那你就别怪别人要在你们之间安排一段「良缘」了。
最可怕的是,这段「良缘」在逻辑上还异常自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