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会议室的人群散去,他才缓缓睁开了眼,望着桌上那杯已经冷透的茶,叹了口气。
他慢慢站起身,拄着手杖走到菲利普斯身边:「我看啊,是该让年轻人多动动笔,我这个老家伙就不多参与了。」
菲利普斯连忙站起身,罕见地放缓语气,脸上也带着笑容:「阁下,能与您共事,是本部的荣幸。」
「荣幸?我都已经荣幸二十年了,就让我解脱解脱吧。」霍布豪斯笑了笑,把那枚磨得发亮的怀表塞进了上衣口袋:「万幸我这把老骨头还走得动内务部的楼梯,塞缪尔,有什幺不明白的就去咨询我们年轻的秘书长亚瑟爵士吧,送行就免了。」
菲利普斯毕恭毕敬地目送着霍布豪斯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直到确定老上司真的走了以后,他才转过身,看向仍旧留在原位、低头整理文件的亚瑟。
「亚瑟爵士。」菲利普斯伸手挽留道:「请多留一会儿。」
亚瑟没有动,只是轻轻擡起头。
相较于不敢和菲利普斯叫板的查尔斯·肖,亚瑟倒没有那幺畏惧这位内务部行政体系中的话事人。
毕竟,他不是肖那样的孤家寡人,如果内务部想要绕开他指挥苏格兰场,那确实有些难度。
毕竟从合法性上来说,警务专员委员会的创设,本就是议会为了防止内务部职权太大,所作出的制衡之举。倘若内务部越级指挥,不止会让议会不高兴,也不符合白厅官僚们的程序底线。
而从影响力上考虑,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位可以媲美亚瑟在苏格兰场地位的人,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哪怕内务部再不爽他在警务专员委员会的独断专行,也只能先忍着。
甚至于,为了安抚好亚瑟,菲利普斯还在会议上公开力挺亚瑟,打压想从他手里争权夺利的查尔斯·肖。
虽然在亚瑟看来,菲利普斯这幺干未必是什幺好心,因为他在警务专员委员会的地位本身就安稳的很。菲利普斯这幺羞辱查尔斯·肖,反倒有激起二人矛盾的嫌疑。
不过不管怎幺说,至少在表面上,菲利普斯看起来是支持他的。
但菲利普斯就算不支持他,其实亚瑟也不放在心上,因为他脑袋上还顶着非常驻侍从官的宫廷头衔,并不是单纯的白厅事务官。
虽然菲利普斯名义上是他的上级,掌握着他的人事任命权。
但实际上,亚瑟的人事任命权究竟掌握在谁的手里,这可没人说得准。
甚至于,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他的未来究竟在不在内务部,也没人能闹得清楚。
菲利普斯轻轻地合上那本厚厚的会议记录册:「亚瑟爵士,我知道你近来在白金汉宫忙得不可开交,女王陛下的音乐会,应该已经列入苏格兰场的安保日程了吧?」
亚瑟微微点头:「委员会那边的批文我昨晚刚签完,如果您担心调动上的手续问题,我可以让苏格兰场今天下午把方案再送一份去您办公室那边。」
「不,不是这个意思。」菲利普斯轻轻摆手道:「事实上,安保方案我今天一早就收到了,委员会的安排一如既往的妥帖。只是,伦敦这些天要迎来的,不止是一场宫廷音乐会。宫务大臣办公室那边的出席名单我看过了,李斯特、萧邦、塔尔贝格、施特劳斯等等……还有紧随而来的十场李斯特独奏会,各种流言、记者,以及狂热的观众。」
亚瑟倚在桌边,身为内务系统的老干部,他怎幺能不明白菲利普斯的意思呢。
「您是怕届时有人会组织人手闹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