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则揣摩着这些今晚听到的新名词,「环境塑造感知」「钝化」「看客」「集体无意识」……
一直沉默倾听的伊凡·屠格涅夫,此刻用他那带着斯拉夫式忧郁的嗓音缓缓开口,烟雾在他指间缭绕:「啊……这让我想起俄罗斯乡村的冬天。
极度的严寒不仅冻僵了身体,有时也会冻僵灵魂。农奴主对农奴的苦难视若无睹,邻居对邻居的困厄麻木不仁……并非他们天生邪恶。
在那种『炼狱』里,心灵为了不被绝望吞噬,不得不给自己裹上一层厚厚的冰壳。索雷尔先生,你笔下小伙计的目光,就是那层冰壳。
它既是保护,也是囚笼。」
阿尔丰斯·都德深受触动,他温和的脸上带着悲悯:「这解释了我读《老卫兵》时那种奇特的压抑感。我们不是被老卫兵的苦难直接击中,而是被那个『视而不见』的小伙计的目光所刺痛!
这比直接描写苦难本身更……更令人窒息。今天我知道了——它迫使我们反思,我们自己是否也『钝化』了?是否也对某些近在咫尺的苦难,习以为常地『适应』了?」
……
福楼拜静静听着众人的讨论,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所以,莱昂,你让『小伙计』这个叙述者成为环境的囚徒,并用囚徒的目光去观看另一个囚徒『老卫兵』的苦难。
囚徒看囚徒,苦难成了牢房墙壁上的一道道划痕,寻常,甚至……带着点解闷的意味。这才是最深的悲剧,最冷的真实!这是种『被禁锢的视角』,我以前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如果说莱昂纳尔的「环境塑造感知」是在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福楼拜则是用这根火柴,点亮了一束火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