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信纸,踱步到窗边,俯瞰着巴黎的街景。
马车辚辚,行人匆匆,这座「欧洲的首都」的脉搏在工业与资本的引擎驱动下跳得越来越快。
他此刻看到的不是浪漫的街景,而是无数个于勒叔叔、无数个菲利普夫妇、无数个若瑟夫……
当然还有自己那个倒霉的邻居,格林海特先生——如果是在100年前,他可能根本不需要用枪轰掉自己的脑袋。
他甚至想到了自己:一个阿尔卑斯来的乡下小子,在巴黎独自求学,又一夜成名;他与远在阿尔卑斯的索雷尔家的联系纽带,其实也非常脆弱。
理论上,他甚至可以不用每个月给家里寄那150法郎,毕竟上骗子的当与他无关,他还尽了提醒的义务。
那是什幺驱使他近乎本能地承担了这种原会摧毁他人生的义务?
哪怕莱昂纳尔在那个时代是《我的叔叔于勒》的读者,而在这个时代又是它的作者,之前他都没有对这篇如此深入地思考过。
他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懂《我的叔叔于勒》……
直到此刻,他也才感受到那些看似冷酷或者温情的笔墨下,那些虚构的人物发出的真实心跳。
恍惚间,初中语文老师「资本主义社会金钱至上的思想腐蚀亲情」的论断似乎在耳边回响。
莱昂纳尔连忙把这句简单、粗暴的论断赶出脑海——于勒的悲剧,绝不能仅仅归结于社会或者个体的道德沦丧。
菲利普夫妇的冷漠和恐惧,是一种出于本能的自保,19世纪社会的变化太快、太疯狂,没有人能预料明天会发生什幺。
若瑟夫的同情与无力,则代表了新一代在旧伦理崩塌后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