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行仲什幺话都没说,将抱着的兜鍪套在头上后,举着铁锏就冲了下去。
庄门后,滑车被推走,大门缓缓打开,姚行仲带着三十多徐州老卒出现在了保义都的面前。
……
率领这营保义都兵马的是保义第一大将王进。
之前他就坐在小坡上看着前面步甲缓缓推进,充满节奏,忍不住赞叹了句:
「如我保义都有此等精兵一万,纵横天下,莫能与抗。」
然后他就看见对面庄园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三十多名甲士,其首者手拿铁锏,后面的不是拿着长斧就是拿着步槊。
这些甲兵就这样走了出来,闲庭信步,将战场当成了自家后花园。
王进忍不住皱眉,他当然看出对方甲士的精锐,能在战阵之前如此恣意的,必是悍勇拔萃之徒。
不过他倒是觉得这些人是来求死的,毕竟再铁甲包裹,挡得住万箭齐发吗?
想了想,王进就要举着小旗,准备让弓弩队上前,结束这一切。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候在坡上的观阵且没有任何出手打算的突骑忽然动了。
王进忙将小旗放下,扭头万向侧边,正看到自家都将带着郭从云、丁会、丁怀义、刘信、霍彦超、李简、张虔裕、徐瑶、王环、华洪、康保裔等骑将奔了出来。
王进忍不住摇了摇头,自家都将又爱才了。
……
赵怀安带着骑将们奔出,各个手里拿着脆木的马槊,这种马槊都是制式的,用一次就得坏。
可这种马槊却有一样好处,那就是撞击时会整个碎裂炸开,形成冲的力而不是刺的力,往往能将对手顶翻而不是直接搠死在马槊上。
所以用此类槊,往往能造成敌军伤而不死,是唐军骑士捉生的惯常手段。
没错,赵怀安惜才了,从庄里出来的这个武士应该就是张本说的姚行仲了。
他昨夜也不是啥都不干,就等着王进的步营来汇合。
半夜宿营的时候,赵怀安就将那些被俘的贼党喊来,问他们这姚行仲是何秉性。
不同的人说了姚行仲不同的事。
有说他曾参加过五年前鹿塘寨大战,从尸山血海中逃出升天。有人说了,此人平日里沉默寡言,也就是喝酒时会吐露几句真心话。还有人说,这人很硬,今日被鞭打时,一声不吭。
这些人的不同说话,拼凑出了一个复杂的人,这让赵怀安心中有了想法。
这个姚行仲有点不简单。
之前那个做了刘知俊槊下无头鬼的许应,其性如何,他也从这些被俘的贼党口中了解了。
也许是其人已死,这些人也很是敢说,其中有个人说的一事,最能让赵怀安看清其人的品性。
说有一次一徐州老卒忽然哭,然后就被许应看到了,就问发生了什幺事。
然后那老卒就抹掉眼泪,说今日是他老妻的忌日,当年叛徒张玄稔攻破徐州,尽掠庞党亲属,尽数斩杀,他的妻子就是那会被杀的。
按理说许应听到这话至少安慰一番,说点场面话,毕竟这些老卒当年也是追随他父辈的忠卒,可这许应如何说的?
他笑着对左右道:
「可惜,一身老肉倒是便宜了徐州野狗,我家苍黄,尚饿着呢。」
苍黄是许应的一条狗,他因为酷爱狩猎,庄里养了十来条凶犬,为养其凶气,常以人肉喂之。
人肉哪来?不就是那些江上客旅和一些得罪了许应的人?
和赵怀安讲这个故事的人,当时正是守门的一人,说他这辈子都记得这句话,以及那老卒的表情。
据说当夜这老卒就死了,但为什幺死,没人说的清,只是有人私下说,他半夜执刀去了后院,那里正是许应和一班妻妾住的地方。
当时赵怀安听完这个故事,默然。
要不是那许应已经是个死人了,他听这故事后,非得活活捶死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刻薄寡恩的人,都将家业妻儿交付给姚行仲,甚至他白日还鞭挞过这人,要不就是这人是个傻子,要不就是这个姚行仲是个让他完全放心的人。
当然姚行仲其人秉性再如何,这都不是赵怀安想得他的原因。
他最看重的其实是很多人都没讲过,只有一个老卒说过的事情,那就是此人竟然参加过和沙陀军的战斗,而且是从那些人的追杀中逃出来的。
这段经历就让赵怀安来了兴趣了。
自晓得黄巢起义后,赵怀安就将沙陀军当成了大敌,尤其是他手里有了一支数百规模的骑兵后,更是将这份重视提高到了顶点。
只有带过骑兵的才晓得骑兵到底有何等厉害!
只拿他击溃许应的一战吧,打得轻轻松松吧,好像那帮贼党就是往赵大刀口自己送菜。
但如果不是赵大带着骑兵忽然奔袭至贼军身后,不是贼军散漫,许应又自己暴露着自己的位置,这不是一场好打的仗。
许应麾下的贼党核心是徐州军残兵,外围是光、寿、申、蔡的盐贩、茶贩,干得是杀人越货的买卖。
这些人虽然做匪久了,已不在乎战阵了,可杀人的功夫却越发厉害。
如果赵怀安带的是一支步兵,非得承受一定伤亡,才能击溃许应不可,而且就算击溃,最后的结果也是让许应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