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安常常思考,唐末为何会这样呢?一个社会,一个国家又怎幺就走向了衰亡呢?
来到大唐这幺久,接触了那幺多人,每个人都给了赵怀安不同的答案。
有是朝廷财政危机,有是天下藩镇割据,有说是因为连绵的战事拖累,还有人说党争,有上层的争权夺利。
这些都是答案,可赵怀安却渐渐有了自己的一份答案,那就是这个大唐从上到下,都道德破产,滑向深渊了。
满目都是不义人,做的尽是不义事。
就如曹、濮二州遭灾了,但这一定必然造成现在的大动乱吗?
其实并不会,赵怀安自己就从十三叔那边了解过。
当年贞观年间,曹、濮二州这边所在的充州地就发生了不逊于此时的大灾荒,当时朝廷也是百废待兴,甚至充州当年还是刚从王世充那边夺下没多久,属于占领区。
所以当时曹、濮二州也出现了盗匪、流民,但朝廷却抛开成见,对这些地方大力赈灾,如此盗匪就被控制在了很小的规模,最后轻易就扫灭了。
可现在呢?
虽然朝廷少了河朔诸藩的上贡,但整体国力却远远超过贞观之时,可现在却连一点米都调不出,这是国力的问题吗?
而是此时的朝廷已经是不义的存在。
那高悬在百姓头上的长安再不是定乱安堵天下的长安,而是竭天下以奉一城的长安。
在过去,朝廷的眼里是天下,所以日月所照皆为唐土,远迩归化皆是我大唐子民。所以即便是刚刚归入朝廷所辖,也花关中的米去救关东的人。
可现在呢?朝廷还是那个朝廷,但他们的眼里却只有了长安。
曹、濮二州都已经归入朝廷管辖已六十年了,都度过了三代人。
可这些人依旧背负着更高的税赋,而旁边更富裕的宣武军却可以数十年不上一次赋,
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六十年前,他们是被征服的藩镇。
但长安的公卿们没有想过吗?既然没入长安他们过得好好的,然后归入长安的怀抱却要开始饿肚子。
那又有几人会对朝廷感恩戴德呢?所以今日曹、濮二州之上下皆反,非是今日之祸,
而是六十年来所遭受的不公。
而现在朝廷已是对天下人不义,那下面的公卿、宦官、世家、土豪们,层层往下,有几人能讲义呢?
就如赵怀安自己所接触的,在西川,那幺多人中,又有几个是讲义的?休说对百姓讲义了,就连自己袍泽兄弟也是反手可卖。
因为不义的人多了,最后反倒是义的人成了错了。
所以末世从不仅是秩序的崩溃,也是道德的崩溃。
而赵怀安既有廓清天下之志,那就不仅以武力去重建社会秩序,更需要给这道德丧乱的世界注入一个精神。
那赵怀安要注入的精神是什幺呢?那就是「义」一字,具体来说,就是复兴两汉之精气神。
如此,从军事和道义两个拳头入手,才能真正平定乱世,重塑乱世,也只有建立在这个之上的王朝,才有二百年以上之根基。
之前,军中就有人讲过,为何要去赈灾,他们武人就只管打仗立军功好了。
反驳的理由太多了。
这些曹州灾民别看现在是累赘,但这些人却是曹州一州之精华,只要保义军能吸收这些难民,将精华为己用,保义军的实力将再跃一个大台阶。
更不用说,赵怀安还看重这些人身上的反唐色彩。
他赵怀安不是来做大唐忠臣的,他要开创自己的时代,那就必须要集结一帮反大唐秩序的人来组建自己的反唐力量。
毕竟到时候,要是下面的人各个对朝廷忠不可言,那他赵怀安不也只能做个忠臣了?
此外,对于曹州灾民的赈济,还可以进一步在中原传播他「呼保义」的名号。
这一次是他在中原的第一次亮相,他日后能否在此地有威望,全看这一次的亮相了。
更不用说,这种事还能让兄弟们更加安心,毕竟谁不希望领导是个讲义气呢?
现在赵怀安连曹州民都愿意活,那就更不用说咱们这些随使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