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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骆驼比马大。

他沿途看到奚人伐山造车,要知道契丹的车皆是由奚人打造,如此大规模造车,看来辽国确有南下之心。

苏辙心道,出使外邦我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此行必不辱使命。

……

苏辙一行抵达辽国上京临潢府时,所见所闻令他颇感震撼。巍峨的宫阙鸱吻飞檐,分明仿照汴京大相国寺规制而建,尽显辽人仰慕中原文明之心。

然而出城十里,却是另一番景象——灰白色的毡帐如苔藓般蔓延至天际,契丹贵族策马穿行其间,牧民们排着长队以皮草换取粟米,一副游牧与农耕交织的画卷。

苏辙感慨辽国能融合两种制度于一体,也是不易。

接伴使耶律松在入城前特意提醒:“苏正使,面见陛下时需谨记礼节。韩忠彦当年当众嘲讽陛下之事,万不可重演。“言语间已改了正式称呼,显见辽人对此事的耿耿于怀。

苏辙骑马进入上京城。

却见茶楼里,窗内贵族举杯痛饮建州茶末,而酒肆里银壶錾着大宋内库印鉴。

他故意问道:“你们辽国连银壶都要从本朝进奉吗?”

“不错,南朝物华天宝,敝国上下倾慕。”耶律松笑容谦卑,眼神却是锋锐,“所以南朝岁贡银钱是多多益善。譬如贵国苏内翰的文章连敝国太后都能吟诵……但是如此锦绣文章,不也是靠银绢供养。”

“哈哈。”

苏辙捻须不答,正巧看附近一群饥民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

苏辙微微一笑,当即掷去一袋宋钱。但见铜板滚落处,饥民如蚁群扑攫。

苏辙不看对方脸色道:“银钱还是有些用的。”

耶律松急令驱赶这些饥民。

到了上京城里的驿馆后,高俅道:“我方才听得党项言语。”

苏辙心道,前线密奏,西夏王妃,辽国宗女耶律南,听说泣血向辽国求援。甚至连襁褓之中婴儿,都立为了以后党项的太子。

不知辽国到底如何主张?

苏辙从一路见闻来看,辽国干涉宋朝攻打灵州已是成为必然。

同时萧禧说要打定州,可能只是迷惑之举罢了。辽国的野心又岂止于定州。

苏辙先被引入白盖的帐篷先见过辽国北院宰相萧兀纳。

宋朝为了进取辽国,在章越的建议下除了皇城司后,又设兵部职方司刺探党项,辽国两国军情。

独立刺探军情的职方司办事得力,苏辙早已察知。

萧兀纳如今不仅是北院宰相,更是辽国如今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与辽国政局有关系。

辽国宰相耶律乙辛出奔宋朝后,被耶律乙辛害死的前太子之子耶律延禧,被加为梁王,加号守太尉,兼任中书令。

这无疑是确认对方太子的身份。

萧兀纳多次保护耶律延禧避免耶律乙辛的刺杀,如今不仅官至北院宰相,还被确立为托孤重任。

……

“苏正使勿怪。”萧兀纳举盏,“贵国章楶欲攻灵州,我朝铁骑本欲南下……”

但是他话锋一转道,“可雄州榷场尚缺十万石米粮——将士总不能空着肚子打仗。”

席间哄笑。

辽国要出兵攻打宋朝,也要宋朝将粮食奉上,用宋朝的岁币来购买。

萧兀纳虽在言笑,但身上那锦缎纹样赫然是东京“刘家缂丝坊”今春新样。

苏辙还瞥见萧兀纳身旁的侍从正将一名宋使啃剩的羊腿暗自揣入怀中。

苏辙脸色冷峻,不过他还是沉住气道:“北院丞相此言差矣。本朝与辽国澶渊之盟后,岁币从未短缺。倒是贵国屡次背盟助夏,如今又要挟粮草,岂是君子所为?”

“若论恭顺,倒是贵国官员身上尽是我朝丝绸,连侍从都要私藏宋食。“

萧兀纳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却见苏辙话锋一转:“不过本朝念在两国百年交好,愿额外奉上二十万贯铜钱作为贺礼。“他特意加重“铜钱“二字,“一车车崭新的汴梁官铸,可比那些明珠骏马实在得多。“

萧兀纳微微讶异。众大臣们都意动,眼中都闪过贪婪之色。

萧兀纳道:“贵国既知党项遣使携塞外明珠、河西骏马来求援。”

“那么这区区二十万贯,未免太少?除非年年加二十万贯。”

“党项能送到几时?”苏辙闻言道:“我听闻党项如今对国内刮地三尺,也搜刮不出什么来了。”

“即便如此,本朝还没有停了对党项的榷市。”

萧兀纳沉默片刻,现在辽国党项经济上都是仰赖宋朝不假。

苏辙道:“北院丞相,我这二十万贯可都是铜钱。一车一车的铜钱。还有绢布。”

“若贵国执意用兵,本朝只好关闭所有榷场。连岁币也别想拿到一文。”

“听闻贵国'大安宝钞'如今二十兑一都无人问津?本朝这二十万贯铜钱,可都是实打实的。”

帐中辽国官员已有人忍不住小声议论。萧兀纳终于沉声道:“此事容后再议!“但任谁都看得出,这位北院宰相的气势已弱了三分。

耶律洪基发行‘大安宝钞’,狠狠搜刮了一番民间钱财,弄得辽国境内民不聊生。

现在辽国最缺的就是真金白银和宋钱。现在辽国官方民间皆用宋朝钱币,盐钞交子也能接受,因为宋朝能保证原价刚兑。但辽国自己锻造的钱币和纸钞,百姓们都一概不认。

萧兀纳没有言语。

……

次日苏辙没有得见辽主耶律洪基。

正值女真,五国部至上京朝贺,萧兀纳便让苏辙与他们一道。

萧兀纳的用意本是羞辱一番苏辙,让宋朝使者与女真部落一起,也让他看看辽国的强大,这么多部落都臣服于他。

不过苏辙反是大喜,因为宋朝一直有联络女真部落的打算。

宋朝派往高丽的使节,一直想通过高丽联络女真,但是高丽都不肯答允,不愿为这冒得罪辽国风险之事。同时高丽也视女真为自己的藩属,不愿宋朝与他往来。

高丽更喜欢在宋朝与女真之间作居中贸易。就好比中介般,隔绝买家和卖家见面。

苏辙也清楚高丽在文化亲近宋朝,但外交上却是事大而行。

大宋在没攻下凉州,打通西域前,党项也是这般。

但这一次苏辙却得以女真部落见面,实在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四五月之交,但上京城对苏辙这些南方来的人而言仍是颇为寒冷。

在帐幕里,苏辙身着一袭宋制锦袍端坐胡床,正与辽国接伴使耶律松品茗论道,虽说被允许参与女真部落朝见耶律洪基的场合,但苏辙只允许带着高俅,童贯二人,同时四周都有辽国陪同人员监视。

忽闻帐外传来喧哗声。

耶律松笑着掀帐而出,苏辙也是步出,却见一名黥面纹额的女真青年男子跟一位辽国权贵下双陆。

苏辙听了二人争吵缘由。

原来这名辽国权贵走错一步棋,要强行悔棋,这名黥面纹额的女真青年男子坚决不肯。

这名权贵依仗权势,要强行悔棋。

耶律松见苏辙在旁,当即用辽语呵斥道:“兀那小臣也敢放肆!”

说完命左右人鞭之。

对方大怒,当即往腰间去拔佩刀。

苏辙吃了一惊,这女真人居然这般有血性。结果这名黥面纹额的女真青年男子身旁一名的十几岁的少年当即按住对方佩刀,不肯他拔刀出鞘。

耶律松脸色一变,见对方被拦住正要训斥。

却见这女真使者不依不饶,既无法拔刀出鞘,就用刀柄狠狠地撞到这名辽国权贵的身上。

这名辽国权贵被撞到在地,捂胸怒目而视。

“好胆。”苏辙暗暗佩服,对这名女真青年露出惺惺相惜之意。

耶律松呼喝一声,左右辽国士卒一并上前持枪对住了。

这女真青年旁的少年同伴立即上前以契丹礼节对着耶律松说了一通话。

一旁苏辙询问一旁契丹翻译,对方用汉话告诉苏辙,这名少年名叫完颜娄室,这名青年名叫完颜阿骨打,都是女真完颜部派来朝见耶律洪基的使者。

完颜部的始祖完颜函普,从高丽迁入女真。

完颜部最尊是完颜函普后代,类似于宗室,这完颜阿骨打完颜娄室都是完颜函普直系后代。

次一层是完颜函普两个兄弟的子孙。

外层则是同是完颜部,以完颜为姓氏,但不是出身完颜函普这一支的女真人。宗室完颜,疏族完颜,异姓完颜都在出虎水一带活动。

苏辙听了对方翻译顿时大喜,宋朝的兵部职方司早就留意女真的完颜部。

之前完颜部没有文字,没有官府,所以连自己岁数多少也不知道,都是自称。但完颜部从完颜函普之后,从完颜乌古乃而始开始真正强大起来,打着为辽国东征西讨的名义,不仅统一了生女真中完颜部落,还征服了五国部,同时成为辽国册封的生女真节度使。

现在辽国借助让五国部及女真进贡海东青之名,不断压榨各部,早已是令各部民怨沸腾。而完颜部却‘为虎作伥’借着为辽国维护鹰路的名义,明面上顺从于辽,借辽庇护发展吞并各部,收集兵甲,发展势力。

这等实力可以对辽国制造麻烦。

这是苏辙所知,他出使辽国时,章越也亲自交待他,要特别留意完颜部的情况。

苏辙看向对方,他觉得这看似是一次无意义的冲突,其实是一次试探。

为何不是在别的地方冲突,而偏偏是在自己这名宋朝使者帐篷前。

看着两名女真人目光咄咄的眼神,那从骨子里带着的彪悍之意,怕是只有五代时或辽国早期武人身上才见得到的。

苏辙道:“我听说辽国人素讲信义,不料却也有悔棋之事。”

耶律松闻言面上一滞,此事确实是这名辽国使节失信在先。

女真人重视信义,视承诺重于一切,哪怕是抛弃性命也要完成答允人之事,这悔棋之举确实是辽国不对。

耶律松道:“此事自有陛下处置,先将这二人押下。”

“苏正使,我们一起先去拜见陛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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