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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忘了我之前的话。”

当即苏辙被耶律松引入拜见耶律洪基。

上一次韩忠彦出使辽国之后,两国虽说有交兵,但还是保持正旦遣使与相互告哀的礼节。

耶律乙辛出奔后,耶律洪基立耶律延禧为燕国王,虽说还没有正式的太子名分,但如同学宋朝让未来储君兼开封府尹一般,用逐渐的手段一步步确立太子地位。

当然此举也是进一步收拾了辽国的人心。

今日面见宋朝使节,苏辙看到坐在辽主耶律洪基身旁一名十余岁的孩童。

办外交就这般。

宋朝要未来的两制大臣出使辽国,磨练他们办外交的能力,学习以后如何与辽国打交道。而耶律洪基要培养储君,也是要带在身旁,跟随他一起接见各国使节。

苏辙还是依照礼数恭敬行礼,只要岁币上那个‘贡’字拿不掉,大宋永远在辽国面前抬不起头。

耶律洪基向苏辙指了指身旁的孩童道:“这位是燕国公,是朕的皇孙,听说与你大宋天子年纪差不多。”

“如此是不是当称朕一声叔父,为何国书上不曾这么讲。”

澶渊之盟宋真宗认辽圣宗为弟,按礼法上耶律洪基是当今天子的叔叔。

苏辙道:“大辽陈兵百万于宋辽边境,外臣不知有哪家叔父这般待侄儿的。”

耶律洪基道:“朕以宗女下嫁夏国,作为夏国王妃诞下一子。你们大宋要伐党项,朕不可能坐视不理。”

“要免去两国兵戎相见,可以。”

“你大宋归还米脂、平夏二寨给党项,归还河东黄嵬山地给我大辽,自可重叙旧谊。”

……

顿了顿耶律洪基道:“至于钱财……再多的钱财,也买不来我大辽的安宁。”

说到这里耶律洪基目光扫视过萧兀纳以及下面的契丹群臣,在苏辙面见之前,辽国大臣们都向耶律洪基建言收下宋朝的礼物,任由宋朝去攻打灵州也未尝不可。

耶律洪基力排众议。

苏辙一听,辽国的条件确实大大放宽了,作出一定的妥协。

之前是一直要宋朝归还凉州给党项,如今放宽到平夏和米脂二寨,当然辽国也不忘为自己谋好处。河东黄嵬山地是熙宁七年宋辽谈判的内容,当时在章越主张下宋朝坚决不肯割让给辽国。

“朕意已决!“

殿中顿时鸦雀无声。苏辙闻言微微抬头,但见辽主身侧的燕国公耶律延禧正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自己。

“陛下明鉴,”苏辙整肃衣冠,不卑不亢道:“可曾听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之典?党项猖獗百年。平夏城以北两百里地都是本朝耕耘而得……”

“平夏不给,那就要凉州!朕没有二话。”耶律洪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苏辙的话。

众辽国大臣纷纷喝骂,认为苏辙太不知抬举了。

殿中顿时哗然。萧兀纳立即出列呵斥:“陛下宽厚,南朝使节休要得寸进尺!“数十名契丹大臣纷纷鼓噪,有人甚至按住了腰间佩刀。

苏辙出使前章越早有交代,宋朝不可能答允的事,大家就拖着。

要承认辽国的国力确实在大宋之上。

但事缓则圆,人缓则安。

不要搞咄咄逼人那一套,对辽国漫天要价遍地还钱的策略不要理会。

若这一次宋辽交兵无可避免,也不在他苏辙的责任。

苏辙道:“此事卑使不能主张。”

耶律洪基冷笑一声,突然转向身侧的耶律延禧:“皇孙且记着,这便是南朝人的做派。“复又盯着苏辙,一字一顿道:“朕把话放在这里——若见宋军一兵一卒出现在灵州城下,便是宋辽开战之日!“

苏辙继续据理力争道:“陛下,国家兴亡自有他的道理。”

“党项已失去河西走廊,国土已去其三分之一,覆灭自有定数。现阿里骨已自封武威王,据河西而守,正北上攻打黑水镇燕军司,回鹘亦虎视眈眈。”

“若是陛下强保着党项,其实毫无意义,与其其地便宜阿里骨,回鹘。倒不如匀给本朝。以后二十万党项岁赐将永给大辽。”

下面辽国一群群臣意动。

宋朝二十万岁赐是给党项的,但为了安稳辽国,如今转给了辽国。

明知道宋朝没安好心,但辽国国内的权贵还是非常仰仗宋朝这七十万岁币的。

想想一旦出兵河北,这七十万岁币就没了。

大辽上下的心还是很痛的。

与其上门去抢,哪有别人双手奉上的好。

此事一时没有了结。

耶律洪基按下此事,苏辙饮了三盏酒离开。

……

之后耶律松向耶律洪基禀告完颜阿骨打之事。

“竖子安敢!“耶律洪基闻之大怒,萧兀纳起身道:“南朝之事没有了结,不宜对完颜部处罚。”

耶律洪基心道,今年要对宋朝大举用兵,那么后方的鹰路上的生女真和五国部就必须稳定,这些年完颜部为辽国打理鹰路上的事,还算恭顺。

萧兀纳道:“陛下几个竖子罢了。”

“生女真不过几个茹毛饮血的野人,再说完颜部这些年打理鹰路还算恭顺。“

一名辽国官员起身道:“陛下,这完颜阿骨打不可小视,当年我为鹰使往生女真部时,见到这完颜阿骨打,见他射术惊人。天上一群飞鸟经来,此人连射三箭都射中了。”

“这等射术,我契丹勇士之中怕是没有一人比得上。”

殿角突然传来嗤笑:“吹嘘罢了!“

一名银牌使者冷笑道:“臣出使生女真时,亲眼见他射穿三百二十步外的柳枝。这般臂力.“他环视殿中武将,“诸位将军谁能及得?“

“此人自幼随完颜习不失出战,骁勇非常。此等人不杀,日后怕是要成后患。”

耶律洪基听了也是犹疑心道,倒似个枭雄,但攻宋之事体大,明年再杀此人也是不迟。

耶律洪基道:“我正要展示信用,以怀柔远方,尚不能杀他。”

众臣闻言一并称是。

“待得了河北,再收拾这些女真野人不迟。”耶律洪基心道。

……

鄜延路。

党项十万大军围攻米脂寨。

鄜延路经略使徐禧率军进抵绥德城中。

徐禧试图两次解围米脂寨,都因兵力不足而告退。

徐禧第三次率军抵至绥德城时,对众将道:“党项平夏城之败后,不能复军。而今米脂寨城下乃李秉常所携最后精锐,都是追随征战多年的老兵。”

“其中多是横山蕃部,久经阵战,非以往散漫之大军可比。”

众将听了徐禧之言点头。

党项说是全民皆兵,但真正能征敢死之士不过十余万,就算李元昊时也不超过这个数字。

兰州,凉州,特别是平夏城一役,这些精兵几乎丧尽。

当时党项几乎灭国,永乐城一战倾国之兵几乎都不能抵鄜延路一路兵马,及部分泾原路的援兵。

现在又过两年,李秉常兢兢业业,省吃俭用又重整兵马。虽说远不如李元昊之时,比平夏城之前也大为不如,但眼下徐禧这鄜延路一路的兵马已打不过了。

众将道:“眼下枢帅在泾原路一意要从鸣沙筑至灵州城下。”

“从鸣沙城沿黄河北上,虽可绕开瀚海之险,但是这百余里路岂是那么好走。”

“若是枢帅一意孤行,米脂寨一失,不仅绥德难保,怕是延安府也被长驱直入。”

徐禧闻言叹息。

而在米脂城寨,却另有一番争论。

阿里骨率军袭击黑水镇燕军司,导致党项军中黑水镇燕军司附近的酋长人心惶惶,纷纷要散了点集回军。

李秉常也暗恨阿里骨此人反复无常。

阿里骨本来在党项与大宋之间骑墙中立,之前李秉常将两位党项宗室之女嫁给了阿里骨,并陪嫁了大量的钱财。

于是阿里骨不断袭扰青唐。

章越一当政后,阿里骨立即调转枪口对着党项一方侵攻,而章越默许了对方武威王的地位,

现在黑山镇燕军司的酋长们吵着要走,李秉常面色铁青,要换了以往哪有这般,必让这些酋长为敢死的先登不可,但现在却杀不得。

杀了这些酋长就要造反。

酋长们各怀私心,心不往一处使,这才是令李秉常生气的,一旦这些人撤走兵马,米脂寨就很可能压制不住徐禧的反扑。

一旦米脂寨解围,宋朝就可以毫无顾虑直驱灵州城下。

他就是要打米脂寨,逼宋军从灵州城下掉回在鄜延路与他决雌雄。

而泾原路方向,宋朝则是名将云集。

郭成驻北萧关,折可适驻韦州,彭孙驻鸣沙城。再加上章楶率秦凤路、泾原路、环庆路六万精兵已是陆续抵至平夏城。

从关中至泾原路的物资输送,没有一日停过。

灵州城下党项两三路军监司不过七八万兵马,但狮子搏兔在此一举。

章楶将徐禧从鄜延路一日三催的援兵要求置之不理,甚至连一兵一卒也不曾调配,而是让彭孙继续率军朝灵州城下抵进。

而就在宋军抵至鸣沙城下时,王厚突然率熙河路十万大军从会州出兵攻惟精山。

惟精山在此常驻五万人,以备环庆路。

当年章越建议从会州建船沿黄河南下直抵鸣沙城后,再顺流攻打灵州。

不过后来实地勘察后,发觉黄河水运达不到条件,同时西夏驻守惟精山不断在河上投放栅栏和铁桩,防止宋军顺河南下。

所以此论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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