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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们不知不觉,不也是走了这么一大段路吗?”

顿了顿章越心道,只要灭了党项,朝廷每年所节约军资皆可补偿百姓!

……

章越与郭林分别,之前文彦博和冯京都与他聊过求全不美的事。

打党项到了这个地步已是可以,不必一定要灭国。

若是灭了党项,阿里骨势大夺取了党项的地盘,不是一敌已去,又添一敌。

文彦博和冯京的意见对章越非常重要,因为当初逼高太后下台,舆论不利于章越。

认为兵谏的事与章越有莫大的关联,他章越是一个野心家,要把持朝政。

当然兵谏此事,章越不能往蔡卞,韩忠彦二人头上去推,不过自己确实有心纵容,甚至从设立三镇辅军一事,就有铺张开支,让朝廷不得不再变法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的意思。

所以他请文彦博和冯京回朝出任平章军国重事,就是为了平息舆论。经过半年多执政,在朝中渐渐清理一些宵小,以及不利于自己的言路,现在朝堂上关于章越篡权的舆论早已是渐渐平息下来。

同时章越也没有对高太后太难看,对于高公纪和高遵裕等人也补上了封赏。

章越对向皇后更是着意笼络,如向皇后的兄弟向宗回,章越直接提拔为户部侍郎,兼判交引监。

冯京和文彦博一意求稳,背后也是担心章越功高难制。

现在章越与二人倒也是添了政见不合的问题。

章越与保守稳重的文彦博,冯京在政见上,本就有很多南辕北辙的地方。

原先有更激进的吕惠卿,蔡确,章惇等人在,大家矛盾还没那么明显。

现在这几人走了,章越与二人的矛盾势必摆上台面,只是不那么激烈罢了。

现在尚书省的吏部尚书是蔡卞,按照章越‘以义治国’的理念,以后太学出身的官员,将逐步替代朝堂上那些尸位素餐,不肯进取的官员。

还是循序渐进,这时候意气用事不得。

自己宰国不过半年,便是图此灭国之功确实太急了,再树立党羽有所根基再行此事。

这一次党项奉降表,确实出乎自己的意料。

他本想先用一到两年,缓缓打下定难五州,最后毕其功于一役。

没料到才半年功夫,党项便上了降表,并主动割让三州。

这让章越计划表大大提前了。

党项这个民族就是这般,善于隐忍,在形势不利的时候肯委曲求全,到了形势有利的时候就伸展。

历史上成吉思汗的蒙古七次攻伐,党项都是顽抗到底。

最后一战才灭了党项。

当时援兵四绝下的兴庆府,党项仍是坚守了半年。

蒙古也是见党项这民族太过于难治,最后将之屠戮。

想到这里,章越看向手旁的降表心道,暂且允他吧。

但是他也不让党项好过,在对方受降条件上他决定加一笔。

就是让李秉常改立李诈明为皇储继承人。

李秉常不是有意立契丹公主所生的皇子为太子吗?

我偏不许。

立一帝废一帝乃是权臣手段,那么控制属国也是这般,那就是指定对方的太子。

想到这个精通汉学,又貌似厚道的皇叔,章越就让他作一回梗。

当然党项也会朝自己作梗,但大势在我,章越并不担心。

事情到了这份上,党项还答允降伏,那章越也暂时不好动他。

无论再如何有此打算,但事情一旦过头了,就是过犹不及。

不要把人逼得太紧,狗急会跳墙。

正想着时候,附近突然放起爆竹。

章越微微讶异,掀开车帘。

但见夜色的街道上,朱漆仪仗如赤龙蜿蜒,八名金甲班直高擎“肃静”“回避”牌匾开道,十六名紫衣亲兵手持画戟分列两侧。

沿途百姓纷纷伏地跪拜,商贩们将新摘的朵掷向车驾,瓣如雨纷扬。

章越笑了笑,不用猜了,这显然是如今知开封府兼翰林学士蔡京的手笔。

一名太学生手持着平凉策道:“司空,你看见了吗?”

“你看见了吗?”

不少太学生甚至爬上槐树,只为目睹当朝司空的风采。

月色如练,他已是来到府前。

府邸前早已张灯结彩,三丈高的青绸牌坊上书写着‘功盖社稷’数字,此乃朝廷工部为他所建。

章越不喜这些排场担心功高震主,不过下面的官员倒是一片【盛意】。

章越也想你们既是盛意,我也不在乎什么身后名声。他也借着这盛意竖立权威,推动继续变法。

但权威所至,必是招忌。

此刻章越已处风头浪尖,确实风光无限,风景大好,但也有等如临深渊之感。

官至司空,再加已是难加。

见到章越下了马车,巷内百姓顿时爆发出的欢呼。

“拜见司空!”

“拜见司空!”

章越微微一笑,拾阶而上。

府前街道早已是布置一新,锦树银山,府门两旁都是挂满了灯,搭起了彩楼。

章亘和章丞与自己两位儿媳妇以及府里下人女眷都步出看灯,街道的孩童们放起爆竹。

章越知道自己进拜司空,位列三公,不仅宫里开封府里,府中自是要有一番庆贺。

这正是一番大好时节。

章越徐徐下了马车,见着十七娘正与大儿媳黄氏有说有笑,而新过门的郭氏则被默默站在一旁。

章越见此心底有数。

章家后辈见了章越都上前一并行礼。

十七娘笑着道:“官人,你看今日的烟火好不好。”

章越道:“好,像极了当年你我在元宵相会时的烟火。”

十七娘听闻满脸喜色,又在后辈们端着架子便笑着点点头道:“只是怕铺张了些,怕官人不喜。”

章亘在旁道:“这些都是娘亲手备的。”

章越点点头道:“今日铺张了些,便铺张些吧。”

十七娘笑道:“好好。”

章越举步迈上台阶,却回望这一幕火树银不夜天的景象。

府里早就摆开盛宴,仆役们将御赐数百坛陈年佳酿启封,全部赠给街坊邻里同饮。

顿时酒香飘散,溢满了大街小巷中。

章越望着这一幕,不由感慨这份光景岂是当年束发读书‘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时候能够想到的事。

章越不由失笑,此刻心情不是大喜,而是怅然若失。

……

面对宋朝的国书,党项国内上下争论不休。

大殿上。

李秉常苍白的面容。殿内群臣争执不休,有人主张死战到底,有人提议暂避锋芒,强行将兴庆府的百姓迁往定州,更有甚者已暗中联络辽国,以求后路。

争议不下,最后唯有采取最原始古老的办法。

殿旁巫师取一具干燥的羊肩胛骨,以党项古语诵念祷词,祈求神明示以吉凶。随后,他将骨置于炭火之上,火焰舔舐骨面,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殿内气氛愈发凝重。

“喀——!”一声脆响,羊骨裂开纵横纹路。

殿上众臣一并涌上。

巫师捧骨细观,忽而伏地颤声道:“骨纹如刀兵交错,主大大凶……东北方裂纹断绝,迁都定州那是死地啊!”

李秉常闻言色变急问:“可有其他转圜之兆?”

这名巫师道:“臣观数日黑云起于东南,间赤色如火,次西北,有白气贯于其中,每夜四更方散。”

“这预示汉人势凶,将有大不利于我朝!”

“唯有和睦一途。”

殿上寂静无声。

“陛下!”一名老臣跪伏于地,声音颤抖,“时至今日,唯有放弃兴庆府,退守定州,结漠北之兵以拒大宋!此乃是上策!”

“荒谬!”另一名将领厉声打断,“宋人虎狼之心,岂会因我等退让而止步?今日割地,明日便要亡国!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战!也好过割地。”

李秉常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国相李清身上。

国相李清出班道:“陛下,当今之策,臣献上七策,挽回局势。”

“一收溃散以固人心。宋军攻灵州之后,败卒四散,多番征收粮草,百姓饥饿不堪,今当召集而后安抚。

“并开恩科大策群士,从汉人,党项人中选拔俊才,以国士礼遇。”

“二坚盟信以纾国难。宋军如今兵强,但是辽国有雄兵百万,今当纳质辽国以示忠诚。”

“三修城池以备守御,灵州失守,河西诸郡丢失,又割让三州,已无险要可守。如今假借议和之机,修葺城池据险而守。”

“四明军政治以习战守。当年国家依诸羌,先占横山,后持兴灵而立国,所赖皆兵精甲坚。灵州平夏城之败后,朝中精兵丧尽。今陛下当明赏罚,计功能,委之宿将,亲臣,量敌之击退,视地为攻守。这般积衰之后可冀振兴。”

“五联烽火以立应援。朝廷可在边地与辽国皆设烽火,一旦宋军入侵,则彼此相应援。只有要辽国支持,我军便敢守城,气壮之下,敌不敢正视。”

“六崇节俭以裕军储。国家连败,河西丢失,以至于民不聊生,耕织无用,国中财用匮乏至极。今将宫中府中浮靡之用,勋臣戚臣之恩赏去奢从俭,以供征调之用,则粮足则兵自强也。”

“七观利便以破敌势。”他最后郑重道:“以往我们能胜宋军,多是视宋军粮草转运千里不济。今起国内兵马犹有数十万之众,若能鼓励士气,效命一战则主客势殊,应无不胜。若继续在战守之间孤疑满腹,首鼠两端,亡国无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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