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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点点头,虽是十二岁但已是按着事先教好那般言道:“卿家以后要忠顺于大宋,从此两国可以世结安好。”

李祚明道:“惟陛下圣慈,赦臣邦愚妄之罪,放一条生路,使百姓得安,兵戈永息。”

李祚明对宋朝天子行了三拜六叩之礼。

阿里骨的使者药罗葛·特勒神色有些尴尬,他预感到今日为何被叫到殿上来。

黄履看了一眼药罗葛·特勒,然后对天子道:“启禀陛下,党项既已知错,奉上降表,从此以后就是我大宋藩属。”

“听说武威王阿里骨攻伐山阴诸地,并掳去大量人口,如今党项既归顺,还请贵使将人口土地皆归还给夏国。”

李祚明闻言看向药罗葛·特勒。

党项得了宋朝归顺后,看来是要对付阿里骨了?

阿里骨自攻陷河西五州(除凉州)后,又将目光放在党项的山阴之地。

党项心腹存亡之地是四处,一是横山五州,二是河西六州,三是兴灵,四是阴山。

事实上阿里骨进取了河西五州后,就有借助宋朝攻伐党项之势,北上吞并阴上在西北复制成为第二个党项。

章越岂会让阿里骨得陇望蜀,自己攻打兴灵出了大气力,阿里骨趁机在背后捡便宜。

当初党项没有降伏,且让你得意,如今……

章越眯着眼睛不言语,药罗葛·特勒看了大宋天子一眼道:“臣启禀大宋皇帝,人口可以商量,但攻下来的地盘……”

“我们之前协助大宋攻打党项,如今大宋已取得了定难军五州中的三州,而这阴山也是大宋皇帝予臣下的酬劳。”

李祚明闻言已是大怒,宋朝在正面攻打灵州,费了无数钱财,明刀明枪的上。而阿里骨在背后趁机席卷数州。

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阿里骨为了驱策兵马,都是许诺破城后屠城劫掠。

党项上下无不恨这些人所为。

天子已是皱眉,一旁大宋君臣已心道。借助我们大宋的势取了河西五州不够,还要取阴山?

真是得陇望蜀。

黄履冷声道:“阿里骨是我大宋册封的武威王,哪有不经我大宋皇帝陛下允许,自取的道理!”

但一旁的副使铁木儿,汉话半通半不通,听了黄履的言语本就不甚明白。

但听说要将吃进肚子里的部分阴山土地吐出,当即作色。

一个黄头回鹘,一个草头鞑靼,这二者都是阿里骨现在所依持的。

黄头回鹘与草头鞑靼本是一盘散沙,受尽青唐人与党项的欺辱,但阿里骨‘孤身’抵至草原后,仿佛如草原中史诗相传般一下子统一两大部落,并一举攻下了河西五州。

铁木儿出身贫寒,被部族酋长驱策,但因作战勇猛被阿里骨所赏识和提拔。

他对阿里骨的崇拜无以复加,认为他是草原上的雄鹰,是大英雄。

他当即道:“我武威王有自己的路,无需处处听大宋使唤!”

话音一落,药罗葛·特勒神色一变。

黄履看了对方一眼道:“你将方才言语再说一遍。”

对方倒也是胆大,无论如何攻取下阴山的土地不能还回去。

他言道:“我是说我们武威王可以自己处置阴山的地方。”

黄履冷笑,转过身面向天子道:“陛下,此犯上作乱之言。”

“之前阿里骨屡屡侵攻我藩属青唐,如今更添此言。”

“臣请斩之!”

一旁铁木儿惊得目瞪口呆。章越没有言语看向了天子,天子也是一惊似乎也想到两国交战不杀来使的道理。

但是朝廷册封阿里骨为武威王,已是本朝臣属。

天子想透了这一节,却下意识地看了李诈明一眼。

一旁李诈明也是冷汗滴落,没错,现在党项也是去国号了,自降为西平王了。

天子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当即殿上禁军从两廊涌出,铁木儿惊道:“陛下……陛下……”

药罗葛·特勒慌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陛下……陛下,还望手下留情!”

禁军正是迟疑。

章越则朝黄履点点头,黄履袖袍一拂断然厉声喝道:“陛下有旨,尔等还等着什么!”

说罢禁军推了铁木儿下殿,铁木儿奋力挣扎,欲言语什么,却被禁军捂住了口鼻。

片刻后一颗人头摆在托盘奉上。

章越凑前看了一眼,一旁的天子也是平淡,殿上侍御的官员也是如常事,甚至给铁木儿求情的人都没有。

唯独李诈明和药罗葛·特勒吓得是魂不附体。

药罗葛·特勒心知肚明,大宋是用这个手段告诉他们,大家要翻脸尽管翻脸。

现在大宋兵强马壮,手腕硬得很呢。

党项现在臣服了,大宋可以腾出手来了,要对阿里骨算一算旧帐了。

药罗葛·特勒看着铁木儿的人头,当即不敢二话直接道:“这铁木儿罪有应得。”

“臣这就回禀武威王。”

“一定不让陛下失望。”

官员们差点失笑,对方话也说得好听了。

李诈明则道:“多谢陛下为下臣讨回公道。”

“若是……若是阿里骨不知天命,臣愿率军为前驱攻打阿里骨。”

众官员心道,党项王储也是很上道,朝野本就有利用党项攻打阿里骨之意。

你要归降就要拿出态度来,此为赤裸裸的驱狼吞虎之策。

对方不用你提,自己就道出了。

天子道:“你们可以收回阴山失地,若武威王不肯给,朕当出兵助尔等讨回。”

“臣多谢陛下。”

章越捧笏出班道:“陛下,李诈明以后是王嗣,副贰之任不可轻忽,应速速回国。”

“以定大局!”

……

两边使者走了以后。

大臣们都是向天子拜贺。党项降伏,殿上杀灭另一国气焰,这是唯有盛世强国方有的气象。

值此一刻,焉能不贺。

章越平静下殿后,见到了曾布。

曾布对章越道:“司空,如今市易法,保马法等等已是尽改,就是两制大臣以上青苗法还在商榷。”

章越道:“如何商榷?”

曾布道:“原先青苗钱是民间自己借贷,到了熙宁变法后朝廷借青苗钱给民间,取息半年四分,最后才有青苗法。”

“青苗法实行多年,不仅有抑配之弊,还有取息过高之害。”

“如今丞相变法,要在县州路各设一质库,原先路质库属交引监分离而出,但州县的质库怎设?有人说丞相的办法,无非朝廷设质库,与原先朝廷收青苗钱无二,倒不如让民间自解难题。”

“民间自营质库?”章越摇了摇头道,“民间可以自设质库,但咱们官面上的质库一定要先办起来。”

曾布道:“民间还是那句话,国不与民争利。”

章越道:“这不是争不争,而是势在必行。”

改青苗钱,由朝廷配给改为质库配给,是章越上任后第一大改革之举。

从中央到地方设立质库也是势在必行。

现在朝中民间争论,这质库到底是官办好,还是民办好。

章越的意思,可以允许民间办,但官办的必须先起来。

于是就有人抨击章越国不与民争利。

章越在此就抛出桑弘羊三问来,朝廷不垄断盐铁,朝廷的钱从何来?

一旦国家有事钱谁来出?

朝廷不从官办质库取利,朝廷税入从哪来?

章越道:“其实官办和民办质库这个道理就和兵马一般。”

“太祖得天下时十万禁军,可以纵横天下,而今禁军不堪一击,却属西军最善战何也?”

“为何禁军不如从前?是因马放南山太久了。”

“西军之前屡败于李元昊,而今却可灭得党项何也?”

“就是打仗打出来的。”

“而官办就是一定不好,民办就是一定好吗?这未必见得。最要紧的是,还是要让官办与民办在同一制度下去竞争,朝廷不能偏颇谁。”

“不能让官办的质库自己成一个小圈子,自己和自己玩,唯有用市场竞争这个机制来调解官办和民办之间冲突,化解这种官办民办孰优孰劣的争论。”

“民办办不好的就是关门,官办办不好的也一样要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不能尸位素餐下去必须更改。有功不赏与有过不罚,都是国家之大弊。只要有了这个底气,市场这一套就能运转下去。”

“这些年交引所自己关起门来搞,固然是赚得盆满钵满,但效率日渐低下。所以我才允许质库部分民办,引得活水入池,否则就是一潭死水。同样反之亦然。”

“不仅是交引监,以后要办的质库,还有如今的纱坊也是一般。原先纱坊官民各半,后来八成都是民办,而如今官办又起来了,又是官民各半的局面。”

“朝廷也是放任他去办。谁办的好,便用谁。”

“质库也是这般,朝廷要先有自己的质库在各地办起来,这事可以从朝中牵头,不可让交引监监之,更不要与交引所混为一谈。交引所可以办他的质库。但咱们朝廷要独立于他,可以属于户部之下,尔要用力办好此事。”

“…你照着这个去办。还有质库质库这名字不好,必须改一改,我看青苗钱就是钱,整日与钱打交道的行当就叫他钱行吧!”

曾布听了一一称是。

说到这里,章越觉得有些累,随意便在池边的长廊上坐下,看着晚风徐来,想到了当年在池边与十七娘见面的场景。

但章越没有这个心情,现在章楶病故了,如今行枢密使的人选必须定下。

王厚虽有资历,但能力不足胜任。

吕惠卿有这能力,但与自己不睦,到了这位置上定不会听自己的话。

还有沈括……

但窥视此倾世之功的人怕是不少。

思来想去,也唯有一人可以胜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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