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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这位太皇太后面前的宠宦,之前宫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就悄无声息地喂了鱼虾。

次日清晨,梁惟简死讯的信件到了掌管皇城司石得一……以及正身在相府章越的手中。

……

章越将书信放在一旁,对一旁的章实道:“大哥,说了粥里别放……别放……”

章实闻言有些歉然道:“是,就放了一些石蜜,是交趾所贡,使臣馈了一些至府上来,我便放入一些。”

章越道:“石蜜也别放。”

“我去换一碗。”

“罢了。”

章越放下吃了二分之一的粥,用巾帕拭了拭嘴道:“大哥,你这粥里放石蜜,是不是有什么家事要差遣我的?”

章实连忙道:“就是换换口味,三哥你恁地多心。”

“不过既是三哥儿问起了,确有那么一桩。”

章越看着章实,以及一旁厅堂里玩耍的几个孩童,以及正在后厅与十七娘说话的吕氏心知肚明。

两边分家后,章实仍不时过来小住,给章越操弄些吃食照顾起居。

虽说这些总有下人来办,但章实总觉不放心,要自己亲力亲为方可。

不过章实嘛这事小心思也太明显了。

章越道:“大哥,说罢,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章实见章越将碗搁在一旁,只是轻描淡写一个动作,动眼而不动首,这等睥睨四方的宰相之尊,却令他肚子里的话有些道不出了。

章实沉默片刻后道:“楶哥儿去了,这陕西六路行枢密使是不是也空缺下来。”

“我想阿溪不是如今知河阳吗?”

章越捧茶漱了漱口道:“你倒是安排起我了。”

“阿溪在河阳不好吗?”

章实道:“好是好,就是清闲了些许。”

章越失笑道:“人啊,既要耐冷耐苦,也要耐劳耐闲。”

“阿溪去河阳不过九个月,这就是坐不住?之前他为中书侍郎,你常与我唠叨说阿溪公务繁忙,不知生了多少白发,如今倒觉得清闲。”

章实道:“你身在高处风光无限,却不知低处的光景。”

“如今门厅里都停满了鸦雀,车马不见一辆,实在是冷清。”

“如何受得?”

章越再度失笑道:“哥哥,你倒喜欢热闹。”

“我怎不知道低处的光景,当年我与他都是从低处一路走来的。以往人在低处时,总是物欲横流,有种种的世俗陋规束缚着你,这时你不要轻易妥协,为了贪图一时舒服去附和他们。不要怕被打压,身在低处,你始终要往高处去看,要志存高远,如此早晚有翻身的一日。”

章实闻言道:“三哥你如今是宰相,阿溪被迫出外,但我想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怎么说朝内朝外也是要有个照应。”

章越瞧了章实道:“哥哥,你这是将国事当家事来办啊。朝内宰相姓章,朝外领兵大将也姓章,你也不忘给我们章家把揽朝政,聚贤不避亲啊。”

“我倒怕旁人指着脊梁骨骂,说我用人唯亲。”

章实则道:“三哥儿若有难处也罢了,我也就是提一提。”

章越听了章实言语笑道:“也罢,哥哥是想念阿溪了,下旬我让他进京述职见过了再说。”

章实顿时大喜过望。

章越看了兄长一眼问道:“阿溪家里妻妾如何?”

章实笑道:“和睦着呢。主要是婆婆贤惠!”

章越闻声失笑道:“哥哥也不忘往脸上贴金,但话说回来妻贤可以旺三代。”

“多亏哥哥给我娶了个好嫂子。”

章实道:“你啊说这话,就见外了。”

……

数日后,章直进京。

章直出京也是章越为了避嫌,他与吕公著关系太深,在朝中政见上也是左右摇摆,两边为难。

章直来京时,章越正在告病,其实无非就是些小病。

但凡小病就摸鱼是章越一贯的习惯,天子年纪渐长,勃勃野心便露了出来。

这一次杀梁惟简,章越还道是石得一的意思,但仔细一想石得一没有授意不一定有这胆子。

莫非是天子还是太后的意思?这令章越对这位年少的天子或太后有所明悟。

果真帝王家的隐忍与果决,是每一位掌权者必须领悟之事。否则孤儿寡母如何坐得安稳呢?

天子这点上学习得非常快,这才登基一年多的功夫。

在权位上推让些许,不要走上历史上权臣的覆辙。要让天子和大臣们在权力上有份参与感。所以章越有小疾就告假了,不过天子和大臣们都将公文送至章越府上来处理。

重要公文都要得到章越许可方批。

章直抵达府上时,章越正在喝药。

他的病其实早就好,都是调理身子的药石。

章越见章直有些吃惊,对方去河阳不足一年,居然已有些老态,双鬓斑白看的比自己这叔父还老了几岁。

章越心底一阵阵怜惜心道,这冷板凳的滋味果真不好受。

在兵谏高太后的当晚,李清臣和张璪都到了,但章直却随他岳父吕公著一起保持中立,这令章越心底非常不满,事后让他与韩维一并出京,一直到现在。

不过章越面上若无其事地道:“阿溪,你老了。”

章直苦笑道:“三叔,我实不堪为官。”

章越道:“人啊,再怎么说淡泊名利,但身居高位后陡然退下后,也是不适应。”

“譬如蔡持正谪居在安州,写了好几首诗词,被汉阳军知军吴处厚知道,秘密抄录下来送到自己这来。”

“你看看。”

章直心底一凛,接过信件。

章越与蔡确没有翻脸时,他与蔡确关系一直很好,甚至后来章越离开后,二人政见不合,因此陈睦身死之事,章直与蔡确翻脸。但私下蔡确一直没有为难过章直。

他看了蔡确诗词,确实称得上牢骚满腹。

章直看了后道:“我听苏子瞻说吴处厚此人是小人一点也不为过,诗案之事怎可为之?”

“此乃遗害后世之罪。”

章越道:“此事当年蔡持正,办得还少吗?”

章越看向章直想提及那首诗的事,但迅即又按下话头。

哪知章直突开口道:“三叔记得吗?那首雪六出的诗吗?”

章越看了章直一眼道:

“这首诗我自然记得。当年与你谈过后,我便将其焚毁了”

章直道:“后来我因喜爱此诗,私下抄录了一份,却被蔡确得去。”

章越道:“你早知给蔡确所得?”

章直道:“是我故意遗落在中书的,当时蔡持正在我身旁安插了个心腹,我早知道此人底细便故意落给他了。”

章越叹道:“你如此行事,是何道理?”

章直道:“三叔,我不喜身在中枢,夹在你与老泰山之间。”

“我想说诗是我写的,借蔡持正之手罢了我的官职。没料到他始终没有为难我。”

章越道:“我这才想以你的性子,再如何也不至于犯如此错误。”

章直低下头道:“三叔,可否看在此事上,饶过蔡持正这一次。”

章越道:“就算没有此事,我也打算不追究蔡持正此事。还要提拔吴处厚。”

章直道:“这样小人,三叔为何还要提拔呢?”

章越道:“吴处厚是小人,但他将信寄给了我,没有公诸朝堂上。”

“同时蔡持正确实不厚道,要不是他当朝为相不念旧情,吴处厚此番也不会被贬汉阳军。”

“还有吴处厚是有才干的,你读了那本《青箱杂记》吗?确实可以一品。提拔他也是从此堵住他的嘴。”

章直道:“可惜吴处厚有才无德。”

章越道:“在为官你且记得三事,枪打出头鸟,会闹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还有件事最要紧的我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

“吴处厚就是会闹。但闹不能闹出格。”

章直道:“三叔是否断非那‘洪水滔天’之人。”

章越看向章直道:“让你夹在我与吕相公之间,确实为难你了。”

“但你晓得,旁人政见与我相左都罢了,但你是我侄儿,自与旁人不同。让你去河阳,我也要对下面人有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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