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张谦露出这种神情,他就知道自己怕是又要不安宁了。
果不其然,张谦甚至没来得及喘匀气,开口便是石破天惊:
“父亲,孩儿......孩儿要出一趟远门!”
张父握着稻草的手微微一颤,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
“又要到哪里去求师?”
这些年,儿子为了读书,足迹几乎踏遍了周边府县。
带回来的,却只有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学问’。
“此次不是求师!”张谦挥舞着手中的纸张,“孩儿要去京城!去帝都!”
“京城?”张父浑身一颤,手中的草鞋险些掉落。
京城,那是何等遥远而陌生的地方。
在他的认知里,那是皇帝和达官贵人居住的天上宫阙,与他们这等泥腿子相隔甚远。
张谦却恍若未觉,兀自激动地说道:“陛下登基,发布了求贤诏,广纳天下英才,不拘出身,唯才是举!”
“父亲,您听到了吗?唯才是举!不拘出身啊!”
他的眼眶微微发红:“孩儿浑浑噩噩十余年,四处漂泊求学,受人白眼,尝尽冷暖。”
“如今肚子里总算也装了些微末的本领,陛下开此恩赐,乃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孩儿如何能放过?!”
看着儿子眼中的亮光,张父心中五味杂陈。
他放下手中的活计,缓缓开口道:“谦儿,为父不懂你说的这些道理。”
“但这些年来,你拜访了那么多有学问的官人,他们起初不也都说有教无类,只论才学吗?”
“可结果呢?人家一见你是农家子,连门都不让你进,连话都不屑与你多说......这皇帝......陛下,难道就不会如此了吗?”
一番话如冰水浇头而下,瞬间让张谦激动的心情冷却了大半。
父亲的话虽然朴素,但却戳中了他心底最深的痛处。
是啊,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被门第之见踩灭。
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名仕,怎会真正将一个农家子的才学放在眼里?
所谓的‘唯才是举’,真的能打破这延续了千百年的壁垒吗?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只能说出一些无意义的话:“不会的......父亲......这次不一样......那可是陛下,陛下金口玉言......肯定不会的......”
声音越来越低,显然他连说服自己的底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