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的初冬比北京更显肃杀,范永斗裹紧狐裘,踩着没踝的积雪推开「范家老号」的黑漆木门,铜铃叮当惊醒了打盹的伙计。那伙计擡眼一瞧,慌忙扑跪在地:「东家!您怎幺……」
「备热水,熬参汤!」范永斗抖落肩头雪沫,反手拽进个踉跄的身影——侯兴国青缎棉袍沾满泥浆,脸颊被寒风割出数道血口,昔日油光水滑的头发散乱着,还结着冰绺子。
「范……范东家……」侯兴国牙齿咯咯打战,「那些辽兵真敢屠城?连妇孺都……」他眼前又晃过大宁城冲天火光,束不的王府侍女被拖到野地里扒光衣裳的场面......
「噤声!」范永斗猛地捂他的嘴,眼风扫过空荡的店面。货架上稀稀拉拉摆着几匹褪色潞绸,角落铁锅里炖着带毛的狍子肉,腥膻气混着霉味在屋里盘旋。这哪像纵横北地的晋商字号?分明是土匪窝!
他把侯兴国带进了一间库房。幽暗烛光里,整箱辽东参摞成墙,鹿茸角堆在生锈鸟铳旁,最扎眼的是几卷泛黄的羊皮舆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蓟镇边墙各堡的驻军、粮仓、火器库。
「认得幺?」范永斗抓起一张图哗啦展开,「潮河所、墙子岭、古北口……明军布防,粮草囤积,火器配置,全在这儿!」他狞笑着将图拍在桌上,「你不是当过锦衣卫的同知吗?看看,这图上标的可有错漏?」
侯兴国瞬间明白了范永斗的意思,整个人抖成了筛糠一般。范永斗却揪起他衣领:「侯老爷,你给束不的一万两金子,买来的是灭族之祸!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现在能救命的只有盛京宫里的贵人!」
侯兴国大惊:「投,投,投建......州?」
范永斗揪着侯兴国的衣领,声音压得极低:「侯老爷,你以为逃到出大宁城就安全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等大明天子弄明白是你买了束不的的蒙古骑兵要害他,你还有活路?」
侯兴国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范永斗俯身在他耳边道:「黄台吉大汗最是爱才,你熟知明廷内情,又通晓锦衣卫运作。若肯投效,何愁不能保命?」他阴森一笑,「再说了,你娘客氏这些年贪的金银,足够你在盛京逍遥几辈子了。」
侯兴国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突然抓住范永斗的手:「范东家,你说得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他咬了咬牙,「我这就去见黄台吉!」
范永斗满意地点头:「好样的,我替你安排。记住,见了大汗,要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
......
天聪元年十月二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