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二,文华殿。
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深秋清晨的寒意。朱由检端坐御案后,看着阶下的三人。
左都御史、武英殿大学士孙承宗,兵部右侍郎李邦华,这两人站得比较近,显然是一伙儿的。而被他俩孤立的那位,便是刚从南京星夜兼程赶来的南京兵部尚书王在晋。只见他一身半旧的白袍,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眼角皱纹深刻,唯有一双眼睛,锐利依旧,——在孙承宗、李邦华眼里,这个王在晋......稍微有点「阉」啊!不是阉人,而是阉党。
「臣等叩见陛下。」三人齐声见礼。
朱由检擡手虚扶:「平身,都赐座。」目光落在王在晋身上,「王卿一路辛苦。南京路远,难为你了。」
王在晋躬身道:「陛下召对,臣星夜兼程,不敢言苦。不知陛下急召老臣,所为何事?」
朱由检的语调平稳得不似一个少年:「朕召王卿来是为了辽事。」他又将目光转向了王在晋、李邦华,「辽事糜烂至此,非一日之寒。朕召三位爱卿来,不为虚言,只求实策。锦州、宁远,要不要守?旅顺、皮岛,要不要守?若要守,如何守?王卿,你先说。」
王在晋深吸一口气,花白的胡须微颤:「陛下,老臣斗胆直言,锦州、宁远,守不起!」他顿了顿,迎着崇祯看不出喜怒的目光,继续道,「辽饷年耗四五百万两,如无底之洞!朝廷赋税几何?北直隶、山东、河南,民力已竭,盗贼蜂起!强征辽饷,剜肉补疮,得不偿失!不如壮士断腕,弃守锦宁,退保山海关!深沟高垒,精练士卒,省下之饷,移作整顿蓟镇、宣府、大同、昌平四镇之用!此四镇,乃京师屏障,中原门户,方为根本!」
他话锋一转,指向辽南:「至于旅顺、皮岛,其地悬于海外,控扼渤海咽喉,牵制建奴腹背,战略价值不言而喻!然……朝廷财政枯竭至此,若不舍锦宁,实无余力支撑辽南。若陛下能决断弃守锦宁,则省下巨饷,或可支撑旅顺、皮岛防务。然毛文龙其人……」王在晋眉头紧锁,忧色深重,「拥兵自重,虚报兵额,割据自保,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欲守旅顺、皮岛,必先严加节制毛帅,否则,恐非朝廷之福!」
崇祯面无表情,目光转向孙承宗:「孙先生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