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着粗气,将那道密旨死死攥在手心,指节都捏得发了白。
「到了洛阳……再见机行事罢。皇上这是逼着咱家,非但要当那把最快最狠的刀,还得自个儿把血擦抹干净。」
驿馆外,夜风刮得正紧。这南下之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子上。
京师进了六月,天就热得邪乎。日头明晃晃地悬着,晒得地皮发烫,连知了都有气无力地叫着。
崇祯难得抽出空,换了身轻薄的常服,说要带后妃们去煤山走走,透透气。周皇后、田妃、袁妃自是欢喜,宫里规矩大,难得松快,又是伴着圣驾,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周皇后温婉,田妃娇艳,袁妃活泼,一行人撑着伞盖,侍女打着扇,倒也暂时驱散了暑热的烦闷。
崇祯脸上也带着笑,应和着她们。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眼神总飘忽着,显得心事重重。
他这皇帝,当得是真累。
辽东的鞑子要剿,烂透的九边要整,不计其数的宗室要安排,还有那满朝各怀心思的文武,乃至朝鲜那般首鼠两端的藩国,哪个是好想与的?自己要不狠一点,不努力奋斗一下,兴许大明江山就要垮,亿兆黎民就要反!
更要命的是,这日子过得飞快,己巳之乱那是一天天逼近啊!现在已经是崇祯元年六月,如果历史的车轮不来个大转向,再有一年零四个月,十万建奴、蒙古、汉奸联军,就要扑蓟镇长城了。
若是蓟镇长城再被攻破,京畿被建奴蹂躏成一片废墟.那他上树的风险依旧存在!
所以他这些日子,一得空就会爬一下煤山——得来看看那树,以激励自己的精神!
煤山不算高,但六月天爬上来,也难免出一身薄汗。站在山顶亭子里,放眼望去,紫禁城的琉璃瓦在烈日下反着刺眼的光,整个京城像个巨大的蒸笼。
「皇上,您瞧那边,树荫倒还浓密。」周皇后指着不远处一片林子,温声说着,递过一块温湿的帕子。
崇祯接过,擦了擦额角的汗,目光却越过那片绿荫,定定地落在亭外坡上一棵树上。
那是棵歪脖子老槐树,枝干虬结,长得别扭,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树,格外扎眼。
但崇祯像是被什幺牵着了,摆摆手,独自踱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