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伴,」他开了口,语气平静,「你看这图。」
魏忠贤赶紧上前半步,弯着腰:「皇爷,老奴瞧着,北边的局面,比去年这时候……是舒展多了。」
「是啊,」崇祯擡手,手指虚虚划过那道长城线,「辽东有三藩,朝鲜有援朝军,北洋有水师,近边这几处要紧地方,如今也都有了能臣坐镇……折腾到这份上,总算有个样子了。」
他话里听不出高兴,反倒沉甸甸的。
魏忠贤赔着笑:「全仗皇爷圣心独断,会用人。」
崇祯却摇摇头,手指头重重戳在「顺天」、「永平」那两个纸条上。
「样子是有了,筋骨呢?」他转过头,看着魏忠贤,「卢象升是能臣,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粮,还是练不成团练……没有那帮士绅大户出力,顺天、永平也休想处处修起堡垒。」
他停了一下,声音低了些:「清丈田地,均平赋税,抽收厘金……这才是动根本的事儿。卢象升这次去顺天上任,明枪暗箭少不了……你们厂卫得给朕盯紧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低头进来,跪倒在地,双手举着一封密信。
魏忠贤接过,看了看火漆没问题,才转给崇祯。
崇祯拆开,飞快地扫了几眼。信是东厂提督徐应元送来的,只说「货已由侯、范二人送出关,一路顺畅」。
他脸上没什幺表情,把信纸凑到蜡烛上,看着它卷曲、变黑,烧成一小撮灰。
「饵撒出去了,」崇祯看着最后一点火星子灭掉,像是自言自语,「就看那条大鱼,咬不咬钩了。」
……
几天后,关外沈阳,汗宫偏殿里。
天还没大亮,殿里已经站了不少人。贝勒、大臣们分站两边,个个脸色沉重,没人吱声。空气像是冻住了。
黄台吉坐在上首的虎皮椅上,裹着件貂皮袍子,脸色凝重。
侯兴国和范永斗跪在殿中央,头快埋到地里,脊梁骨直哆嗦。一路担惊受怕,风里来雨里去,两人都瘦脱了相,衣裳破烂,跟要饭的差不多。
范文程和宁完我两个汉臣,从黄台吉身后轻轻走上前。范文程从侯兴国发抖的手里,接过一个油布包。
那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严实得很。范文程小心地打开,露出一厚沓图纸。纸有点发黄,上面的墨线却画得极精细。
范文程和宁完我凑在窗户透进的光亮下,一张张仔细看。起初都不说话,看着看着,呼吸都重了起来。偶尔低声交谈两句,手指在图上比划著名,脸上全是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