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样?」黄台吉的声音从上面飘下来,听不出情绪。
范文程猛地回过神,转身扑通跪倒,嗓子都变了调:「大汗!天佑大金!天佑大金啊!」
他举起一张图,手指因为激动直抖:「这炮……这炮构造之巧,用料之讲究,比奴才见过的任何明国火器都强!要是……要是能造出许多,还愁宁远不破?山海关不进?」
宁完我也赶紧跪下帮腔:「大汗,范先生说得对!您看这炮膛设计,还有这子铳结构……绝对是高手画的!不是假货!」
「慢着。」黄台吉声音不高,却让殿里刚热起来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他身子往前倾了倾,眼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范文程和宁完我的脸,「你俩咋敢肯定这不是南蛮子的圈套?要是照着假图花海了银子,造出一堆废铜烂铁,这损失,谁扛?」
殿里又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两个汉臣。
宁完我比较滑头,偷瞄了范文程一眼,没先开口。范文程吸了口气,再次磕头,声音比刚才稳了点:「大汗明鉴!是真是假,只有试过才知道!这图上的工艺、用料写得极详细,不是顶尖匠人画不出来。要是作假,何必搞这幺细致?」
他擡起头,眼里放光:「奴才愚见,马上在沈阳城里找个僻静地方,秘密开个工坊。就按这图上写的,用上等滇铜、倭铅、珍锡,找……或者派可靠的工匠,照样试铸一门!」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等炮铸成了,实打实放几炮,就清楚了!要真能打得远、打得准,那咱大金就真长翅膀了!要是……要是不好用,也不过赔点料钱工钱,趁早拉倒,也省得将来打仗时吃亏!」
黄台吉眯着眼,手指头依旧敲着扶手,不吭声。这法子听着稳妥,可沈阳城里的工匠,有几个真懂这等顶尖火器?万一工匠手艺潮,铸坏了,咋分得清是图不行还是人不行?
范文程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紧跟着说:「大汗,试铸的人选,最要紧。得是既懂点手艺,又明白这图来历、甚至了解明国火器底细的人……」
他话头一转,眼光扫向殿里跪着、抖成筛子的侯兴国和范永斗:「奴才觉得,献图功劳虽大,可空口无凭。不如让他俩牵头来办?侯公子久在京师,听得多了,或许知道些门道;范老板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买料找人也该有路子。让他俩将功折罪,亲自盯着造,成了,重赏;不成……也让他们死个明白!」
黄台吉的眼光,唰地钉在了侯兴国和范永斗身上。
侯兴国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板冲到天灵盖,差点瘫地上。范永斗更是脸白得像纸,冷汗直冒。他们本以为献上图就大功告成,等着领赏享福,没想到被推到火堆上烤!
黄台吉嘴角慢慢扯出一丝冷笑。
「范先生说的,合我的意。」他慢慢开口,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侯、范二人心上,「侯兴国,范永斗,你俩听明白了?」
「听、听明白了……」两人牙关打颤,话都说不全。
「好,」黄台吉的声音带着不容商量,「朕就给你俩一个机会。范文程总负责,要钱要料,全力支应。侯兴国、范永斗,你俩帮着办,务必给朕造出一门能用的『虎蹲炮』。」
他停了一下,语气阴森:「铸成了,荣华富贵,短不了你们的。要是铸不出来,或者铸出来不顶用……哼,我大金国,最恨没用的骗子!」
侯兴国和范永斗魂都吓飞了,只知道拼命磕头,话都说不利索:「奴才(小人)……一定拼死效力……不敢辜负大汗恩典……」
黄台吉不再看他俩,摆了摆手。侍卫上来,把几乎软成泥的两人拖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