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清听完芙奈尔的话,手中折扇轻摇。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清朗依旧,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玩味,“又是一个因为厌恶人类,所以把折腾世界的标准反派。”
芙奈尔微微偏头。
她生活在维多利亚时代的背景下,接触过东方来的商人或调查员,但对“标准反派”这种来自现代泛文化语境下的调侃词汇相当陌生,并不能完全理解其具体含义和背后的调侃意味。
不过,结合前后语境,她大概能猜到那不是什么好词。
她并不恼怒,反而很坦然。
“我不否认。”芙奈尔直视着亦清,“人类这个物种,本身就充满了缺陷。他们自私、短视、贪婪,用毫无美感的欲望和粗陋的仪式装点自己,明明肉体脆弱,繁衍能力低得可笑,却偏偏占据了世界绝大部分的疆域,成为了所谓的主宰。”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冰冷的、居高临下的评判。
“他们的存在,让这个世界的‘美’变得单一、乏味、充满令人作呕的铜臭和道德枷锁。所以……”她红唇勾起,那笑容里终于透出毫不掩饰的、属于怪物本身的邪异与狂热,“我很喜欢密教的融合仪式,让那些脆弱的人类躯体,在痛苦与狂喜中,与其他古老、优雅、强大的存在融为一体……包括我自己。”
话音落下,她嘴角的弧度骤然扩大,皮肤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
一对纤细、顶端分叉、覆盖着细密墨绿色绒毛的蝴蝶触须缓缓从裂口处探出,在她美丽的脸颊旁轻轻晃动。
“你看,”芙奈尔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蛊惑,那双非人感的眼眸紧盯着亦清,“这样的‘人类’,是不是……比原来要有趣得多?”
亦清唰一下将折扇完全展开,轻轻挡在自己下半张脸前。
“恕难苟同。”他的声音透过扇面传来,语气里带着微妙的嫌弃。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在变成这般模样之前,你原本是怪物,还是人类?”
芙奈尔眼神闪烁了一下,那些探出的触须和节肢微微蜷缩。
她沉默了几秒,脸上的笑容却重新变得从容,甚至带着点奇异的缅怀。
“我不记得了。”她轻声说,仿佛在回忆一个久远而模糊的梦境,“我究竟是那个躲在门缝后面,眼睁睁看着自己肥胖丑陋、满身酒气的父亲,压在廉价情妇身上的小女孩;还是那个在极地冰川的冻土层下沉眠了数年的‘巢穴’呢?”
她抬起那只刚刚被净化火焰烧伤、暂时残留着可怖的手,轻轻抚过自己探出的触须。
“那并不重要。”芙奈尔的声音飘忽起来,“自从在那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碾碎的剧痛中,在我的神秘学老师兴奋的哈哈大笑和拍手声里迎来新生……我就已经不需要再去区分了。”
亦清听着这番扭曲的言论,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更是毫无波澜。
这无非就是一个少女误入歧途,然后在某个神秘学怪人的蛊惑或协助下,与怪物合二为一的俗套故事罢了。
看芙奈尔如今是密教掌权者,那位“老师”的下场可想而知,多半已经不在人世,或者干脆被她亲手处理掉了。
他对芙奈尔的过往毫无兴趣。
“有人请我拖住你。”亦清忽然开口,打断了芙奈尔似乎还想继续的倾诉欲。
他收起折扇,用扇骨轻轻敲了敲掌心,姿态依旧闲适,语气却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冷淡,“介于某些限制,我被禁止在这个世界发挥全力,过度影响……嗯,副本进程。所以,我不能直接杀了你。”
他顿了顿,深青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芙奈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