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同化不开的墨,将约里克夫镇紧紧包裹。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穿过破损窗棂和堆积垃圾时发出的呜咽,以及远处黑暗中偶尔传来的、意义不明的细微响动。
在伶人直接挑明大主教是假的后,虞幸和曲衔青也挑了挑眉,巷子深处没有光源,只有远处街口微弱的天光钩勒出他们模糊的轮廓。
“演技浮夸,破绽百出。”虞幸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冰冷的质感,瞬间切开了那层凝滞的空气。
那位刚刚在教堂地下档案室里,慷慨激昂地将所有线索引向镇西沉寂丘陵的“大主教”,实在是不太会演戏。
曲衔青抱着臂,靠在了潮湿冰冷的墙壁上,气息收敛得如同不存在。
她微微颔首,言简意赅:“大主教离不开教堂,不管之前镇上出了多少事,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教堂一次,而今天来见我们也不算是太紧急,所以我很信不过他的说法。”
“而且,大主教早就知道丰收教会里有内鬼,想想刚才这个人的反应,恐怕这一位,反而不知道大主教脑海里有多少信息,所以才在我们面前演得这么愤怒。”
这些破绽,轻易便撬开了假象。
真正的红袍大主教,肩负着镇压教堂内封印物的重任,绝不可能为了一个刚刚被端掉的联络点就轻易离开他的岗位,更何况,早在之前,真主教就曾隐晦地向虞幸透露过对内部渗透的知晓,而这位“大主教”,却对着巡逻图表现得如同第一次发现般震怒,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
“从事实来看,牺牲一个经营多年的重要联络点,就为了把我们,以及教会剩余的主力引到西边的荒山野岭去……”虞幸的手指把玩着自己风衣上的扣子,眼中幽光微闪,“代价不小,所图必然更大。我觉得……是调虎离山吧。”
“密教最终的仪式其实就布置在镇子里,所以,他们希望我们,还有丰收教会的大部分教士,能在之后几天将重心转移到镇外去,减少密教活动的阻碍。”
伶人轻轻笑出了声,那笑声低哑,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在狭小的巷道里回荡着,显得有些诡异。
“是啊……调虎离山,老套,但往往有效。”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并不凌乱的袖口,语气慵懒,“毕竟,谁能拒绝一个被敌人主动送到眼前的、看似明确的‘最终战场’呢?尤其是在付出了惨重代价之后。”
他没有看虞幸,也没有看曲衔青,目光仿佛穿透了巷子的墙壁落在了某个虚无的远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先来一场混乱,将人们的精神拔升到一个紧绷的状态,这时候再由他们自己发现重要联络点,在他们本就深信不疑的时候……轻轻推一把。”
“嘭。”
他用口型发出一声轻响,随着他的拟声,街边一个立在墙上的木板忽然平白倒下。
虞幸:“……”
他没有理会伶人那惯有的、语焉不详的腔调,反正这个人说的话一半真一半假,很多时候意有所指,听着也让人耳朵不舒服。
让他自己嘭嘭嘭着玩儿去吧。
他看向曲衔青,思路清晰地下达指令:“明天,你跟教会队伍去密林。”
曲衔青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抬眼看他,等待下文。
“他们的目标是引开主力,密林那边必然有布置,但不会是核心。你的任务是亲眼确认那里的情况,摸清他们的埋伏力量和意图。”虞幸道,“带上卡洛斯给的纸人,保持联络。一旦确认是陷阱,立刻通知我们。”
“明白了。”曲衔青干脆利落地应下。
“至于你,”虞幸的目光终于转向伶人,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别捣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