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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克生送到门口就止步了,避免被人看见。

元庸今晚来通风报信是冒着一点小风险的,许克生心存谢意,记下了这份人情。

~

等元庸走远了,许克生又将今天傍晚的医案拿了起来,仔细阅读了一遍。

其实太子就是累的。

病情刚开始好转,就开始迅速增加工作量,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今天就摆烂了。

之前王院使、戴思恭还上了奏本,自己也签了名的,大家都肯请陛下出面,去劝阻太子少干活多休息。

现在证明,那个奏本没起作用。

不知道洪武帝现在后悔了吗?

如果太子病情好一点就不珍惜,就要迫切地去处理朝政,许克生几乎可以肯定,这病治不好了。

不听医嘱的病人,哪有未来。

许克生心中吐槽了一番不听话的太子,对未来的治疗也有些迷茫。

一方面是诱人的权力,一方面是无法支撑的身体。

这要看洪武帝、太子如何选择了。

~

病人是否配合,自己几乎无法左右。

许克生又拿起了今晚的医案,仔细看了脉象和独参汤的药方。

复盘了在大殿洪武帝的几个问题,许克生才发现自己回答的很直接,不如医案上的委婉。

医案上没用「脉数」,而是说脉率偏高。

许克生没有鄙夷这种做法,这才是官场的生存之道。

他暗暗记下,今晚学到了!

以后自己再说这类就可以触类旁通,用相对温和的词语来描述,避免刺激了洪武帝,也给自己留一些后路。

放下医案,许克生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浓茶。

望着窗外的夜色,他陷入了沉思。

自己把的脉、开的方子,和医案如出一辙。这本来没什幺,遇到这种情况,按照医理就该如此。

当病情危重的时候,选择的余地很小,就那几种药材、几种方子。

差别就是加一味药、少一味药的区别,这些都不影响大局。

洪武帝不让自己提前阅读今天的医案,更是直接让自己回答脉象、开方子。

王院使在寝殿也一反常态,不说方子,不说针灸的穴位。

他们意欲何为?

联想到在自己进宫之前,朱元璋将戴院判派了出去。

许克生若有所思。

这好像是————

一次考试?

自己终究太年轻了,进宫一直和戴思恭搭档。并且因为没有开药方的权限,自己开的药方都是戴思恭署名,自己附署。

这很容易被人误解,一些药方其实是戴思恭在主导。

幸好雾化机、蜜炙麻黄、盐炙杜仲都是实实在在的。

看着朦胧的月色,许克生不由地苦笑一声。

从正月至今,也小半年过去了。

当初进宫太医院询问了几个问题,自己就过关了。

没想到时隔这幺久,洪武帝竟然今天突然袭击,来了一次考核。

洪武帝亲自主持!

勋贵、重臣旁听!

这不是小场面,这是一次大考!

就是不知道洪武帝对考核满意吗?

许克生这才意识到,为何朱元璋突然将戴思恭派遣出去。

是担心他按照帮助自己吧?

许克生不由地笑了,洪武帝做事,思虑的竟然如此细致。

如果是这样,明天一早戴院判就回来了。

许克生又想到了最后一个回答。

今天的脉象、药方都对得上,但是自己对明天的用药,提出的建议是在独参汤的基础上增加附子。

这和太医院温和舒缓的用药思路大相迳庭。

许克生挠挠头,刚才没想到这一点,不然和王院使交流几句,询问一下太医院对明天用药的思路。

夜深了。

许克生没有去纠结什幺时辰了。

许克生虽然不用值夜,他也困意全无,但是他站起身,准备休息了。

明天一定是连轴转的一天,能有吃饭、喝水、去厕所的机会,那就算是轻松了。

现在要抓紧休息,养精蓄锐。

但是他没有躺下,直接找了一个蒲团,在上面盘腿打坐。

随着呼吸慢慢变得悠长,他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人已经睡了,但是又保持了一点警醒。

如果夜里有突发的事情,方便第一时间觉察。

~

坤宁宫前。

朱元璋说累了,又一个人坐了一会儿。

他的精神十分萎靡,但是一点困意都没有。

帝王是孤独的。

有了心事,有了苦闷,无人诉说,只能自己排解。

因为一旦说出去,走漏了风声,会引起无数的揣测、联想,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过去马皇后在,朱元璋会和她发发牢骚,说说心里话。

后来马皇后不在了,来坤宁宫对着空气说话,仿佛又回到了马皇后还在的日子。

每次来自言自语一番,心情都会好受一些。

今天也不例外。

终于不像在咸阳宫的时候那幺压抑了。

良久,朱元璋才扶着膝盖试图站起来,但是浑身酸软,又一屁股坐下了。

他擡手招呼随从:「云奇,回去。」

周云奇急忙过来,搀扶他起身。

一行人朝谨身殿走去。

朱元璋依然步履沉重,但是比来的时候已经轻松了不少。

~

回到谨身殿,朱元璋喝了一杯水,习惯地坐在御案前批阅了几本奏疏。

困意终于涌了上来。

这次不用宫人催促,朱元璋自己放下了御笔。

该睡觉了,明天还有朝政,还有标儿的病情。

辛劳了一天,老人早就撑不住了,脑袋沾了枕头就迷糊了,很快发出鼾声。

梦里,他看到了马皇后,妹子似乎有些不高兴,责备他让几子累着了。

他又看到朱标,又在咳嗽,还咳出了大口的鲜血。

朱元璋醒了,大口喘息,心在狂跳不止。

喘息片刻,心情才慢慢平静。

之后他就睡不着了,这是老人的通病,一旦中途醒了,就再难入睡。

朱元璋之后就一直半睡半醒的。

他的心里挂念着太子的病情,越想越心惊肉跳,人也越来越清醒。

他尝试着用一些入眠的法子,希望能再深睡一会儿。

明天还有早朝,还有小山一般的奏疏需要批阅。

可是他越想睡,反而越清醒。

强行闭眼,在床上辗转反侧,终究还是睡不踏实。

心事太重,人就容易烦躁,朱元璋在出了一身细汗之后,轻盈的锦被变得沉重,捂的他浑身燥热。

人已经彻底清醒了,睁开眼看着帷帐。

浑身都不自在,甚至关节都开始痒了。

终于。

他掀开锦被,一骨碌爬了起来。

他决定不睡了。

值班的宫女被惊动了,急忙起身过来查看。

「什幺时辰了?」朱元璋询问道。

「陛下,寅初了。」宫女回道。

「不睡了,给朕找一身便服。」

五更天了,可以起床了。

朱元璋换了衣服,简单洗漱后晃晃悠悠去了前殿。

喝了一杯水,开始批阅奏疏。

朝廷早就没了丞相,太子又病倒了,海量的朝政都压在了他一个老人的肩上。

看了几本之后,他就看不下去了。

心里似乎有一团火苗在炙烤,让他很不自在,心烦意乱。

还是太子的病情,让他忐忑不安,不知道御医们这次有多少把握,又会如何治疗。

啪!

他重重地放下御笔。

值班的宫人都是微微哆嗦了一下,头垂的更低了。

朱元璋起身在殿内踱步,他想找个御医聊聊病情。

王院使说话圆滑,被他第一个排除了。

戴思恭医术高明,敢于直言,可以放心地问。

可惜为了考核许克生,朱元璋担心他暗中协助,就将他派出宫去查药材了。

朱元璋站住了,沉声道:「传许克生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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