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病危,急救
王院使打过招呼就先走了。
戴院判站起身,欲言又止。
许克生看的出来,太子病重,给戴院判的压力太大,他有些怕了。
毕竟昨天两个负责伤寒的御医被下狱,作为院判他也是要担责的。
「院判,晚生以为独参汤会有效果的。」
戴院判看看他,沉声道:「启明,去了寝殿,多看,多思,少言。」
许克生感激之余,也感觉到戴院判的恐惧。
他和自己不一样,有妻儿老小,一大家子人呢。
许克生低声道:「院判,放宽心!太子————至少眼下没事。」
根据昨晚的脉象,许克生判断朱标还有生机,今天只要用药得当,肯定能闯过去的。
戴院判叹了口气,罕见地没了乐观的情绪。
许克生收拾了书案上的纸笔,笑道:「至少我们已经改写了历史。」
历史上,这个时候朱标已经死了,应该停灵在灵谷寺,等候八月下葬。
而现在,朱标至少还活着的。
戴思恭不明其中的道理,以为是夸赞他的医术,不由地苦笑道:「历史?史书上我等可能就是一句话,或者一个名字,甚至都不会出现。」
两人出了公房。
一轮红日喷薄而出,视野瞬间清晰了。
许克生突然站住了,盯着戴思恭,疑惑道:「院判,您昨晚没有休息好?」
他说的比较委婉,看上去戴院判似乎生病了。
戴院判摆摆手,」老夫没事,快走吧。」
不等许克生再问,他已经带头朝大殿走去。
许克生只好跟在后面,但是他却心存疑虑。
戴院判眼神浑浊,脸色蜡黄,颧骨附近却有异样的红。
这是起热的症状。
~
王院使和几个御医已经在寝殿门口等候了,等许克生、戴思恭他们到了,王院使带着众人进了寝殿。
太子早已经醒了。
但是气息微弱,和众人打招呼的声音微乎其微。
朱充炆、朱充熥这哼哈二将再次放弃了学业,伺候在左右。
众人躬身施礼后,王院使先问了太子的早膳情况。
「父王只吃了几口粥。」朱允炆回道。
王院使又询问了昨夜的睡眠情况,大小便的次数、颜色等等。
接着,王院使、戴院判轮流上前把了脉。
王院使刚要招呼众人退出,戴院判却招呼许克生道:「启明,你来给太子殿下把次脉。」
一旁的几个御医都有些吃味,自己都没资格上前呢。尤其是周御医,目光有些不善地看了一眼许克生的背影。
许克生上前,也给太子把了脉,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状况和昨晚一样,几乎没什幺改变。
听诊器还没有送过来,无法听心跳。
不过根据脉搏来看,心跳的数据也不会好。
许克生询问朱允炆道:「二殿下,昨夜太子殿下咳嗽的多吗?」
朱允炆仔细回忆了一番,回道:「基本上没有咳嗽,偶尔咳嗽也是干咳。」
许克生心里有些犹豫,仔细倾听,太子的呼吸中还有痰音。
但是他相信雾化的效果能这幺好、这幺快。
他怀疑有痰,但是太子身体太虚弱,咳不出来。
许克生站起身,结束了问诊。
王院使再次招呼众人告退。
~
众人随着王院使出了寝殿,径直去了大殿。
王院使环视众人,说道:「老夫先说说脉象吧。」
他将自己听的脉说了一遍。
许克生、戴院判都表示赞同。
之后王院使问众人:「今天如何用药?」
御医们都沉默了,现在谁也不愿意做出头鸟。
王院使点名道:「杜御医,你说说?」
杜御医躬身道:「院判说过用参附汤,在下愿闻其详。」
戴院判解释道:「就是在独参汤的基础上,加了一味附子,仅仅是参、附子两味药。」
杜御医沉吟再三,还是摇头道:「院判,附子,虎狼之药也,针对太子目前的情况,在下支持继续用独参汤。」
其他几个御医也大多支持用独参汤,最后众人的意见分成两派。
王院使、戴院判等四人支持加附子;
以周慎行为首的两名御医认为太子身子骨太虚弱,不宜用猛药,支持继续用独参汤。
王院使看向许克生:「启明,你如何看?」
周慎行撇撇嘴,昨晚许克生就提议了,今日用一剂参附汤。
许克生果然回道:「晚生支持用参附汤。」
支持用参附汤的占据了大多数。
王院使最后看向戴思恭,「院判,就用参附汤了?」
戴思恭郑重地点点头:「用参附汤。」
但是众人在用参附汤的时机上又有了分歧,以王院使为首的御医大部分支持清晨再吃一次独参汤,中午或者晚上改用参附汤。
王院使考虑到太子依然有痰疾,影响呼吸,提议上午再做一次雾化。
而雾化的药方中有贝母、半夏,这两味药和附子不适合配伍,存在十八反的禁忌。
而许克生和戴思恭则坚持现在就停了独参汤,相对于太子的状态,痰疾反而不是紧急要处理的病情。
众人说起医理,辨证了半晌,最后还是戴院判让了一步,上午继续独参汤,中午改用参附汤。
王院使分析道:「上午喝一次参汤,进一步固本培元;中午用参附汤这剂猛药,傍晚太子就会彻底转好的。」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虽然都有压力,但是也很有信心,太子的病情还有转机。
许克生几乎全程沉默。
其中的道理其实很简单,独参汤的效果已经微乎其微了,现在要尽快激发太子的生机,固本培元。
但是御医们首先追求的是稳,是不出错。
许克生并没有鄙夷他们,昨天下诏狱的两个御医再次证明,用药必须四平八稳,让人挑不出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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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值班御医,其他御医都退下了。
继续用独参汤,上午也没有药方需要联署。
戴思恭正要去公房,王院使却低声叫住了他:「院判,你好像有些精神不济?」
「没事,昨夜没有睡好,」戴院判笑道,「小憩一会就好了。」
「老夫给你把个脉。」王院使却不由分说,走上前,伸出右手。
戴思恭只好将右手递过去。
王院使只是搭上去,不过几个呼吸就放手了,摇了摇头:「院判,你有些起热了,回家歇息几天吧。」
戴思恭苦笑道:「院使,没关系吧?白天喝一点菊花熟水就好了。
王院使却摆摆手:「老夫知道你担心太子殿下,但是你现在自己都病了,那就先养病。这里有老夫在,启明不是也留下了吗?」
戴思恭无奈,只好点头同意了:「院使说的是,在下回来歇一天,明天退烧了再来。」
带着病气去给太子出诊,这本身就违反了宫中的规矩,被人抓住了就是罪。
竟然将病气带进太子的寝殿!
你是何居心?
他和院使都要被追责的。
王院使关切几句就走了,还有些失落地叹息一声,似乎在为院判病的不是时候而难过。
其实他的心里有些飘,太子从昨晚到清晨,在肉眼可见的好转。
他凭藉丰富的经验,判断太子这次病重只是虚惊一场,只等一碗参附汤下午,太子就转危为安了。
如果院判请了病假,这次太子转危为安的功,自己就能切去大块。
眼看自己要致仕了,这个功劳也许能给子孙捞一点恩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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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思恭简单收拾一番,却没有急着走,「启明,参附汤,你认为如何用药?」
「院判,自然是野山参、白顺片配伍。」
白顺片就是炮制过的附子,毒性去了一些,大部分药性还得到保留。
戴思恭皱眉道:「白顺片的毒性是不是太强了?」
许克生笑道:「院判,考我呢?医圣的《伤寒论》可是直接用生附子的。」
戴思恭却陷入沉思,最后干脆坐下了,「启明,来,咱俩辨证一下,到底用哪种附子。
许克生见状,也拉了一把椅子,在一旁坐下。
这种救急的药汤,药用错了,可能直接影响的是性命,没有一星半点的妥协余地。
两人这一次竟然足足辨证了半个时辰,才统一了看法。
戴思恭心满意足地起身,叮嘱许克生道:「你先回去吧,安心读书。太子的病情已经稳定了,等中午用了参附汤就彻底转危为安了。」
戴思恭回家养病去了。
他的步履很轻松,太子的病情看似凶险,但是生机依然在。
许克生也该出宫了,收拾了一番,正准备走,银作局送来了做好的听诊器。
王院使、戴院判的已经送去了太医院。
许克生拿起来仔细端详。
细节上毋庸置疑,打磨的十分精细。
耳塞是黑玉打磨的,连接件、听诊筒都是紫铜打造的;
导管用的是羊皮,明显打磨过,表皮十分光滑。
许克生将听诊器收了起来。
带他出宫的内官已经在门外等候,许克生跟着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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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克生前脚刚走,太子妃吕氏就带着东宫的妃子、女儿来探视了。
看着太子精神萎靡的样子,吕氏的眼圈红了,「夫君————」
吕氏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从昨晚太子突然病重,到现在,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太子的模样。
一夜之间,太子似乎瘦了很多,欢骨高耸。
往日黑胖的圆脸,现在已经瘦成了国字脸。
脸色蜡黄,眼睛浑浊,手冷的像冰块子一样。
即便不问御医,她也知道大事不好了。
朱充炆也站在后面抹眼泪。
朱允熥心疼父亲,眼圈也红了。
几个妃子、女儿都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间,寝殿愁云惨澹。
朱标拍拍吕氏的手,低声安慰道:「我没事,王院使刚才来过,说下午有望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