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院判回去换了常服,和家人交代几句就匆忙出门了。
仆人已经备好了驴,卫博士上前和仆人一起将戴院判搀扶上驴。
戴院判坐稳了之后,安慰道:「卫博士,启明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是,有您老在,在下不担心。」卫博士急忙回道。
戴院判催动毛驴跑了起来,然后猛抽一鞭子。
看着猛跑起来的驴子,几个呼吸就跑没了身影,卫博士感到了戴院判的焦虑与恐惧。
卫博士深吸一口气,也重新上驴。
顾不上宵禁了,再去找人救老师。
这次就去找————
锦衣卫的董百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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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
寝殿灯火通明。
朱标晚上没有朝政要处理,用过晚膳后就斜靠在软枕上休息。
吕氏坐在一旁,轻声慢语地陪着他说话。
这次她带了太子的几个女儿,还带了两个小儿子,七岁的朱允,还在褓中的朱允熙。
自从朱标病重,他还是第一次见最小的两个儿子,开心地逗弄了片刻。
朱允炆、朱允通两个人也在一旁伺候。
太子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寝殿里其乐融融。
朱允熥看到书架上单压了一张纸,上面罗列了不少金额。
他随手拿起来扫了一眼:「父王,这是您的润笔?才给十贯钱?」
朱标纠正道:「那是许克生的一部分润笔费。」
「熥儿,十贯钱可不是小钱!一个力夫三年的工钱也不到十贯呢。」
吕氏捧着茶杯附和道:「是不少了。」
朱标笑道:「许生这个财迷,看到这幺多钱肯定美坏了。」
内官进来请示道:「殿下,值班的御医请示,今晚是否再次针灸?」
朱标摆摆手道:「不用了,本宫好多了。」
「夫君?」吕氏关切道,「又哪里不舒服了。」
朱标见瞒不过了,只好实话实说:「下午心跳有些急了,戴院判针灸了一次。」
「又心悸了?」吕氏急忙问道,「怎幺不用膏药?」
「膏药用完了。」朱标一摊手,「不太舒服我就用,结果用的太快,九张全用光了。」
「那就继续做呀!」吕氏疑惑道,「不是有方子吗?」
朱标摇摇头:「不是那样的。膏药的方子在用了九帖后要调整的。」
吕氏催促道:「夫君,派车去接许生进宫吧?让他把脉,今晚开了方子,连夜将膏药做出来!」
朱标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他今晚进考场,咱不打扰他考试。我没事的,院判针灸之后已经没事了。」
吕氏嘟着小嘴,哀求道:「夫君,就开个药方,之后就放他去考试。」
朱标摇摇头,再次拒绝了:「你不懂!考试这种事最好一门心思去应考,中间别有其他事掺合进来。不然影响心境的。」
吕氏见他心意已决,只好作罢:「夫君总是只为别人考虑。」
吕氏的眼圈有些红了。
朱标握着她的手,笑道:「有院使、院判在呢,何况许生都说了,我没事了。孩子都在呢,坚强一些i
」
吕氏无奈,只好作罢。
朱标示意宫女,给吕氏奉上一杯茶。
吕氏端起茶杯,慢慢品茶平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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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标身边的大太监张华来了。
「殿下,您今天批阅的奏疏全都送去了谨身殿。」
朱标微微颔首:「善!」
张华斯斯艾艾,似乎有事要说:「殿下,老奴刚才在谨身殿看到了永平侯。」
朱标摆摆手:「随他去吧。」
吕氏有些好奇,张华似乎有事要说。
但是她不能问,后宫不许干政的,于是冲朱允炆使了个眼色。
朱允炆咳嗽一声,硬着头皮问道:「都这幺晚了,永平侯怎幺还进宫打扰皇爷爷?」
张华回道:「老奴————老奴听他说————说————」
朱标察觉了不对,坐直了身子,「说什幺?」
「老奴隐约听他说,许相公失踪了!」
当啷!
吕氏的杯子掉落,茶水洒在她的裙摆上,茶杯掉落在地摔成几瓣。
吕氏惊恐地看着太子。
天塌了!
「夫君————这————这可怎幺办?」
她在乎的不是许克生的生死,而是因为他关系到了太子的生死!
膏药还等他开方子呢,人怎幺不见了?!
朱标握着她的手,又问道:「张华,为何是永平侯来禀报?」
「老奴已经出了谨身殿,后续就不知道了。」
「炆儿,你去谨身殿,去请教皇爷爷许生是否真的出事了?」
朱允快步出去了。
朱标则掀开被子下了地,他基本上已经信了。
张华如果没听清楚,是不敢乱学话的。
许克生失踪可不是小事,他今晚要忙碌一阵子了。
吕氏搀扶他起来,张罗着给他换上长衫。
朱标拍拍吕氏的手:「你带孩子们回去吧。」
吕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腻在太子身边不愿走。
朱标低声道:「你们先回去,有消息了我就派人告诉你的。」
吕氏知道咸阳宫马上就要人来人往,忙碌起来了,只好带着孩子们告辞。
但是她留下了朱充熥:「你和你二哥都注意点,提醒你父王注意休息,不要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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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再次有人通禀:「殿下,戴院判求见。」
???
朱标有些疑惑,今晚不是他值班,怎幺又来了?
「宣!」
朱标示意吕氏等女眷暂时去珠帘后躲避。
戴思恭匆忙进来,拱手施礼。
「老臣恭请太子殿下安。」
「院判,何事入宫?」
「殿下,许克生————可能失踪了。」
这是第二次听到许克生失踪,朱标急忙问道:「院判是如何知道的。」
戴思恭躬身回道:「是许生的一个记名弟子找到了老臣家里,他叫卫士方,是太仆寺的兽医博士,他将卫博士讲述的说了一遍。
朱标终于明白,为何永平侯突然进宫,那既是报信,也是撇清关系。
珠帘后,吕氏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许克生真的失踪了!
膏药没着落了!
太子的后续治疗又该怎幺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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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院判在公房奋笔疾书,将知道的经过写了下来。
朱元璋带着朱允炆来了。
朱标急忙带着众人出寝殿迎接。
朱元璋安慰道:「标儿不用担心,许生应该是和同学去吃饭、拜魁星了。这是考生的习俗,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回家了。」
朱标苦笑道:「父皇,他的同学没见过他。」
「标儿,你怎幺知道的?」朱元璋十分意外。
「戴院判刚才来了。」
恰好戴院判将经过写好了,进来呈送。
朱元璋接过去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事态的严重,当即沉声道:「传旨锦衣卫指挥使蒋??,命他立刻去找人!」
「将院判写的这份情况说明带给他。」
外面传来钟鼓的声音。
开始宵禁了。
戴院判有些焦躁,许克生失踪是在宵禁之前,挟持他的人有可能已经出城了O
朱标吩咐道:「院判且去休息,消息很快就会来的。」
戴院判退了出去,径直回了公房。
吕氏留下朱充炆兄弟,带着其他几个孩子走了。
朱标才低声道:「父皇,不会是王大锤」的余孽吧?」
朱元璋神色凝重:「不好说!先等蒋??的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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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禁的钟声尚未停歇,卫士方费尽周折,终于在外城的一个酒馆找到了董百户。
两人之前在许克生家里遇到过,有几面之缘。
后来给陈同知治马,后续的操作也是卫博士去的,两人关系算是很熟了。
当董百户听到卫博士的话,心就吊了起来,许克生做事一板一眼,绝不会不告而别。
他敏锐地察觉,许克生肯定失踪了。
董百户思索再三,回道:「卫博士,已经宵禁了,我先送你回家,之后我去找。我有锦衣卫的腰牌,不担心宵禁。」
「百户,打算怎幺去找?」
「暂时我也不知道,我要去他家附近找一找,看看有线索吗。」
「在下陪你去!」卫博士道,「我不怕宵禁。」
见卫博士坚持,董百户叫上十几个手下,「那咱们走吧。」
董百户又叮嘱道:「卫博士,巡逻的士兵如果问起就说和我一起的,其他的由我来应付。」
卫博士急忙点头答应。
众人催动牲口直奔镇淮桥。
董桂花闻声出来询问:「找到许相公了?」
卫博士安慰道:「可能是和同学拜魁星去了,不要担心,你早点安置吧。」
董桂花失望地回了家,掩上门,无力地靠在门板上,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
二郎肯定是出大事了。
不然卫博士不会将董百户叫来,还带了那幺多的番子。
阿黄凑了过来,大脑袋凑了过来,嗯嗯几声给了她一点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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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百户他们将牲口拴好,然后一字排开,从大门开始向路口一路寻找过去。
大家拿着树枝四处拨弄,一直到了路口。
一路上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天已经黑了下来,一轮圆月升上天空。
卫博士看着路口:「老师必然将十二公子送到这里,这里极有可能是老师失踪的地方。」
董百户点头赞同,吩咐手下道:「大家都散开,在这个路口仔细寻找!」
众人在路口散开,俯身垂首,四处寻找线索。
「百户,老师会不会被上次那帮匪徒劫走的?」
「博士,这个真不好说。」
「你没看案卷吗?老师怎幺说都死光了?」
「我只能看到王三贵的卷宗,许兄被绑架的卷宗封存了,我没有查看的权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