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伙计将吴老二的包裹丢在了门外,然后拎着他的衣领,将他丢了出去。
吴老二缓缓爬起身,干咳几声,拿着包裹晃晃悠悠地走了。
他很想把伙计给宰了。
可惜他头晕目眩,几乎没有了力气。
昨晚烧纸钱,烤出了一身大汗。
当时仗着身强力壮,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去堵截许克生了。
在院墙上趴着吹了近两个时辰的冷风。
从内到外都冻透了。
贴身的衣服几乎成了冰块贴在身上。
吴老二当时就觉得不妙了,回到旅店虽然立刻换了衣服,还要了一碗姜茶猛灌了下去。
但还是病倒了,后半夜起了热。
早晨更是高热不退。
旅店帮着请了医生,吃了两剂药,丝毫不起作用。
人都几乎要烧糊涂了。
旅店担心传染其他客人,就他轰了出来,还有半天的房钱也没有退给他。
吴老二无力争辩,只能拖着行李,一步一步向前走。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吴老二再也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墙角,看着墙大口喘息。
晒着夕阳,吴老二昏昏沉沉的几乎要睡了过去。
吴老二心中绝望,自己难道就这幺死了吗?
许克生死里逃生?
「世子爷,小人对不起您!小人要去见您了!」
~
吴老二不知道睡了多久。
一群官兵押解了一群犯人来了,在路口官兵停了下来,暂时歇歇脚。
犯人都带着大包的行李,被驱赶着,靠着墙等候。
不远处就是刑部,为首的百户拿着公文快步去了。
他要领了刑部的公文,然后带着这批犯人去燕子矶码头。
这些全都是流放辽东的一部分犯人,终于凑齐了一船,今天就要押送去码头登船。
吴老二感觉身边来了一个人,也靠墙坐下,看到他似乎又朝一边挪了挪。
一辆带篷子的驴车停在了路口。
车夫打开车门,搀扶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吴老二身边的犯人急忙站起身,哽咽地叫了一声:「父亲!」
士兵急忙用枪尖指着他:「不许乱动!」
直到车夫上前,给看守的试百户塞了一袋子「礼物」,才放了犯人过去。
黄老太公看着憔悴不堪的儿子,长叹不已:「长玉,路上要小心。」
「父亲!」黄长玉跪下,抱着老父亲的腿大哭。
黄老太公安慰道:「你先过去,站稳了脚跟,咱们全家明年开春就过去了。」
黄长玉十分惭愧,都是自己糊涂,连累了老父亲。
这一路千里迢迢,父亲还能吃得消吗?
这一别,可能今生再也无法相见了吧?
黄长玉心里难过,嚎陶大哭。
吴老二已经烧糊涂了,难道自己死了?怎幺已经有人给自己哭丧了?
~
黄老太公安慰了他一番:「我儿,不要太自责。医生不是也说了吗,为父也有责任,给你的压力太大了。」
「许克生就是放屁!」黄长玉含泪怒骂。
黄老太公吓了一跳,急忙拍拍儿子的后背:「我儿休要胡说,别再给家里招惹祸害!」
许克生现在可不简单,不是黄家能招惹的了。
尤其是全族都要去辽东的关键时刻,不能再招惹大佬了。
吴老二听到「许克生」的名字,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继续闭上眼睛。
肯定是浑浑噩噩之间,脑海中出现的错觉。
~
黄长玉又问道:「父亲,儿子的那些医书,都还留着吧?这次去了辽东能否给儿子带去?」
黄老太公叹了口气:「那些本来就是你师父留下的,你这次出事之后,我就全部还给你师母了。」
「还了?!」黄长玉十分失望。
其中不乏珍本、孤本,还有一些是几代人的笔记、心得。
都是难得的医学宝藏。
老父亲就这幺还回去了?
「父亲,师父家没有人学医了,给了师母最后也是糟蹋了。」
黄长玉企图让父亲回心转意。
黄老太公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周家的东西,怎幺处置都是周家的事情。再说了,家里族里千头万绪,老夫顾不上了。」
看着憔悴不堪的父亲,黄长玉不忍心再纠结。
但是心里却窝火的很。
他甚至在想,如果是科举的书,父亲还会还回去吗?
医书终究还不入父亲的眼。
黄长玉渐渐止住哭声,心里不那幺难过了。
黄老太公又安慰了他一番,鼓励他艰难求存,等族人去了辽东一家人团聚。
最后黄老太公给儿子留下一包棉衣回去了。
其实老太公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到辽东吗,这次来就是来见儿子一面。说不好就是最后一面了。
车夫给了一圈的礼物,几乎所有押送官兵都有份。
黄长玉的待遇明显好了一些。
士兵任由他靠回墙边,伸开腿一屁股坐下,靠着墙发呆。
其他犯人就知道老老实实蹲着,抱着头,不敢东张西望。
~
吴老二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低声咒骂:「该死的许克生!————坑死爷了————许克生,你————」
吴老二吃力地睁开眼,是自己烧糊涂了,还是身边也多了一个同道中人?
看到面前一个穿着破旧长袍的中年男子,头发乱蓬蓬的,正在提着许克生的名字低声咒骂。
吴老二用力揉了揉眼睛,揉去眼屎,努力睁大一些。
眼前的人他竟然认识,是京城名医黄长玉!
吴老二精神为之一振,眼前多了一个救命的机会。
他努力挣扎着坐起来,救命要紧。
黄长玉还在低着头画圈圈诅咒。
吴老二凑了过去。
黄长玉擡起头一把将他推开,嫌弃道:「滚开!你已经风寒入体了,别靠近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