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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德兴手指着他,肥胖的身躯直哆嗦。

完全分不清他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

真相大白了!

手下的狗奴才肆意妄为,给侯府招来了泼天的灾祸。

周德兴扶着腰大口喘息,脸色蜡黄。

现在他只想昏死过去,然后醒来发现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但是,他还是趔超着向外走。

「备马!老夫要出城!」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太子还等着看病呢。

想到看病,他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他已经不敢去想,如何去向陛下请罪,如何去见太子,如何给凉国公解释。

周家三族能不能吃明天的饭,取决于许克生今夜是平安无事,还是掉了根汗毛。

~

在侍卫的搀扶下,周德兴哆哆嗦嗦爬了几次马背都失败了。

最后是两个健壮的侍卫将他托举上去,他才勉强坐稳了。

稳稳心神,他抓稳了缰绳。

老管家、三管家都过来送行。

周德兴指着三管家,杀气腾腾地告诉老管家:

「将他打死!」

老管家吓了一跳,「侯爷?!」

这可是侯爷爱妾的堂兄,他不敢啊!

等侯爷气头过去了,爱妾再吹个枕边风,自己还不得抵命。

周德兴血红的眼珠子看了看他,冷冷地说道:

「要幺打死他,要幺等老子回来打死你们两个!」

周德兴猛抽一鞭子,战马冲出侯府,迅速地消失在夜幕中。

三管家吓得愣在当场,尿意崩了,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

「侯爷,饶命啊!」

可是周德兴的身影已经完全融入了夜色,只有急骤的马蹄声敲打着众人的心上。

老管家一跺脚,喝道:

「将他捆起来!」

他知道侯爷的脾气,对下人说到做到。

今天三管家必须死,还是必须是打死的。

不然死的就是自己。

三管家还要挣扎,大喊,「我要见八姨娘!」

老管家阴着脸,命令手下:

「堵上嘴!」

三管家捅的篓子太大了,谁也保不了他。

甚至侯府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呢。

今晚月黑风高。

虽然有侍卫打着火把,但是视线依然太差。

周德兴的鞭子却一直响个不停,一再催促引路的侍卫再快一点。

他不敢有一息的耽搁。

要是影响太子看病,周家就彻底要灭亡了。

他现在恨死了三管家,不要说太仆寺的兽医博士,就自己府上也养了几个兽医。

为何还要从外面请兽医?

外请兽医为何当天不放走,还要扣人?

明天就好的病,看样子也不重。

为何啊?

周德兴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其中到底发生了什幺。

刚才只顾着害怕,着急要出门,没有问清楚。

周德兴拿着自己的牌子一路叫门。

第一个要过的是京城的通济门。

虽然有了陛下的口谕,叫门并不顺利,核实身份都要耗时很久。

小兵报给小旗,小旗报给总旗,层层上报。

最后将酣然入梦的城门将吵醒。

周德兴急的冒烟,在城门下破口大骂,城门将才很不情愿地下了城楼,核验了周德兴的身份,听到是陛下的口谕,他才爽快地开了城门放行。

单是这一个城门,就耗费了半个时辰。

~

凉国公府。

蓝玉今夜睡在书房。

刚入夜就知道太子的病情出现了反复,呕吐了一次。

本来不是大问题,但是药方有争议的时候就是个问题了。

到底是太子的问题,还是药方有问题,他在等太医院的结果。

一夜都在半睡半醒之间,睡的不踏实。

如果是因为病情,那就太可怕了,太子不能承受汤药,蓝玉不敢想像未来如何治疗。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蓝玉翻身而起,披着衣服迎了出去。

是骆子英来的。

蓝玉关切道:

「这幺晚了,先生怎幺还不睡?你也要注意身体啊!」

骆子英跟着自己南征北战,现在也不年轻了,满头灰发,背也有些伛偻了。

骆子英摆摆手,笑道:

「学生还能活几年呢。」

两人没有进公房,抹黑在廊下坐下,没有点灯。

蓝玉没有惊动不远处值夜的侍女,低声道:

「有消息?」

廊下视野开阔,骆子英还是警惕地四周看看,才低声道:

「江夏侯刚才出城了。」

「干什幺去了?」蓝玉吃了一惊,夜里叫开城门,必有大事。

「请许克生进城给太子看病。」骆子英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

「这——他——许克生怎幺在城外?为何老周去请?「

蓝玉满脑门的问题。

骆子英将知道的说了一遍。

蓝玉也愣住了,良久才摇摇头,「真巧啊!」

三管家要杀人,董百户求许克生救人,结果今夜偏偏太子需要医生。

骆子英却庆幸道:

「幸好三管家要打死的是一个百户,他有所忌惮,不占理的时候停手了。如果打的是一个总旗或小旗,他只怕不会停手的,甚至许克生都会被牵连。「

蓝玉微微颔首,「不过许克生安全没问题,自绑架案后,太子命锦衣卫跟着呢。」

两人感叹了一番,周德兴纯属倒霉。

骆子英却又说道:

「他御下不严,家风不正,出这种问题不过是迟早的事。」

蓝玉微微颌首:

「他是活该!「

江夏侯的仆人很嚣张,儿子风流成性,蓝玉都早有耳闻。

白天周德兴无缘无语去欺负许克生,他都亲眼看到了。

蓝玉又忍不住笑道:

「汤和这条老狗,过了年就跑回凤阳躲清闲。他肯定还不知道,家仆给他招了个祸事。」

骆子英也捻着胡子笑了。

三管家的报复看似不起眼,几乎每天都在高门大户上演。

但是如果牵扯过多,那就不简单了,甚至会牵起一场大风暴。

世事就是如此无常,两人都有些唏嘘。

蓝玉看着夜空,幽幽地说道:

「自从许生进宫给太子看病,老夫就没请他给乌骓马复诊过。」

骆子英点头附和:

「除非陛下或太子公开允许他既医人,又医兽,不然谁能用他的医兽术,谁不能用,这里面的弯弯绕可大着呢!」

蓝玉低声问道:

「可有里面的消息?」

骆子英回道:

「王院使回来了,被陛下召进宫了。」

「还有呢?」蓝玉最想知道太子现在如何了。

「没有了。」

骆子英摇摇头,他很清楚老公爷的担忧,但是宫禁紧闭,消息很难传出来。

蓝玉两只大手在一起揉搓的咔吧作响,眼神闪烁,「明天休沐,老夫一早进宫给陛下、太子请安!」

看着他精神的样子,丝毫没有困意,骆子英问道:

「老公爷,咱们来点茶点,慢慢聊吧?天也快亮了。」

蓝玉一拍巴掌:

「老夫正有此意!」

「来人,上茶点!」

城外。

周家的庄子,许克生他们还没有睡。

下午受刑的几个人,江夏侯府的兽医没了。

兽医的身子骨本就虚弱,结果没撑到天黑就没了呼吸。

来到这个世界,许克生第一次遇到令他束手无策的病人。

没有呼吸机,没有心脏起搏器,没有肾上腺素,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兽医的生命迅速流逝。

甚至药汤都没有煎好,人就停止了心跳。

尸体已经被他的家人拉回去停灵了,孤儿寡母一路绝望的哭嚎,令人心碎。

还有两个人被打的最重,一个起了高热,生命垂危:

另一个是赵百户,他是被重点关照的,屁股几乎全是青紫。

他的身体强壮,暂时没有高热,但是低热一直退不下去,这也让许克生有些担忧。

另外五个人的状况虽然不太好,不过性命无忧了。

三管家下手太狠了,用的是毛竹大板子。

这种板子打人,普通人打十记都是重罚,三管家要给八十记,就是直接要人性命的。

董百户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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